她的语音清灵,说得不疾不徐。在座几个人,却现出不同的神色。
先是柴钰飞喜得颜都开了,再是柴久晟缓缓皱起的眉,以及柴夫人,略带怜惜的一声叹息。
“爹!您听到了吧!这可不是儿子一人要解除婚约!”柴钰飞高兴得眉峰直跳,一撩袍子也跪了下来:“求爹爹做主,为儿子解除这婚约。”
柴久晟看着地上相隔甚远的两个人,思量片刻,没理他儿子,只望着薛挽香道:“丫头,你和钰飞的婚事,是我和你爹爹定下的。如今你爹爹不在了,我柴家理应顾全你。那日在山寺……也是我柴府没能保全,我柴府的责任,自有柴府担当。只是钰飞已经和金家女儿成了亲。”他说着,微微一顿,方又续道:“你便嫁予钰飞,做个侧夫人罢。虽是侧室,但老夫必令阖府上下不得侧目于你……”
“爹爹!”柴钰飞跪行两步到柴老爷跟前,大声哭喊道:“可是她已经脏了!!!”
“混账!”柴久晟将茶盏重重磕在茶几上,圆睁着眼睛瞪着柴钰飞。
柴钰飞心知此事觉不能退,他抱着柴久晟的腿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爹爹,儿子不能娶她!娶了她外头人要怎么说我,怎么看我!一个被山贼脏了的……”
啪!
他没说完的话,被柴久晟的耳光截住了。柴钰飞捂着脸,看柴久晟站在他面前,寒了声音喝道:“想想她爹爹是怎么走的!她爹爹是为了救你弟弟才落下的病根!”
“柴老爷。”薛挽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幕齐少爷落水,我爹爹身为东席,下水救人义不容辞,薛家不敢以此邀功。挽香……挽香已不是钰飞少爷的良配,恳请老爷夫人做主,解除婚约,挽香自愿出府,终生感激不尽。”
“求爹爹做主!”柴钰飞忙也磕了个头。
柴久晟一拂袍角,断然道:“叫人把薛丫头住下的屋子装点一下,新妇过门,虽是侧室,也要做得喜庆些。夫人挑个日子,给他俩把婚事办了吧。”
他说着抬脚出门,柴钰飞浑身一抖,侧目眄着薛挽香,眸子里尽是阴霾厉色。
柴府奴仆众多,消息传开,说什么的都有,多半是私底下冷嘲热讽,脏都脏了,还要捡着高枝儿飞。喜儿听了气得额头冒烟,恨不得将他们都扔到池塘里喂鱼。
柴久晟发的话,装点门面的下人很快就来了,敲敲打打,贴金粘银。柴夫人赏了好些东西,金思婕来闹过两次,都被拦在了院外。这府里说到底,还是老爷夫人做主。
婚期定得近,因着是纳妾,也没这般多讲究。下人们在小院里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了门扉上,如鲜血刺目。薛挽香紧拽着手指,指甲都陷在了掌心里。
静下心静下心,想想怎么办。柴老爷这头说不通,其他人呢?
柴夫人?金思婕?柴钰飞?
柴钰飞!
薛挽香心思电转,忽而起身拉着喜儿道:“你去大少爷的院子,请他来此,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喜儿楞了一下,也跳起来欢喜道:“对对对!请大少爷来!他来咱们屋子陪你说说话,外头那些说你攀高枝的难听话就会不攻自破了!”
薛挽香扶额,她不是这个意思啊。不过也无妨,柴钰飞一心也想要退婚,只要他能来,她有把握说服他。两个当事人执意不娶不嫁,柴老爷还要强摁牛头喝水吗?退一步来说,真到万不得已,她还能让他写放妻书,虽然没有退婚来得好,但她好歹能恢复自由身。阿哲……阿哲定不会嫌弃她。
喜儿果然欢欢喜喜的出门,往大少爷的院子去了。
屋檐下的冰棱子结得太重,有几块掉落下来,砸在青石砖上,跌得粉身碎骨。薛挽香坐到方桌旁,双手捧一杯热茶,强令自己沉下心,艰难的等候着回音。
大少爷柴钰飞成了亲,在内府里有一处独立院落,虽比不上留给嫡少爷柴幕齐的那处院子,可也是轩室齐备,宽敞得很。
喜儿心里有事,走得急,进了院门都没留意,往常众多奴婢的院子今日为何如斯安静。
主房寝卧坐北朝南,喜儿来过,是被大少奶奶叫来训斥责罚的。她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才磨蹭到屋子边。
“哗!”
屋里传出瓷片碎裂的声响,喜儿一慌,在窗下站住了。
“柴钰飞,你有没有良心?!我一个官家女儿,嫁给你一个庶出子,你现在还想三妻四妾?你良心给狗吃了?”金思婕尖利的声音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