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揣测?是不是胡乱揣测,皇上心里比臣妾更有数不是吗?果真是皇家多薄幸。”
“胡言乱语,你怕不是受了昨日大火的刺激,如今还未清醒。”
“皇上又何苦自欺欺人?”
“已故贤亲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是朕之贤妃。从前是,如今是,往后是,你就算死了都是,你须当谨记才是。你的脸面不仅是你自个的,还是琪琛的,更是皇家的。今后朕不想听见你再这样胡言乱语,若是传扬了些什么出去,朕不会轻饶了你。”
“又是琪琛!又是皇家!那我呢?我呢?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悬挂在泰极殿上头的牌匾,挂着好看就行了。我是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你凭什么这样残忍?”
“贤妃!自你当安心养病,不要再胡言乱语,更不要有其他的念头。”
“臣妾是皇上的妃嫔么?臣妾怎么自个一点都不知道?昔日在端王府时,皇上来过幽谷园么?如今的瑶华宫,皇上又可曾来过几次?皇上见过臣妾卸下朱钗披发换上袭衣的样子么?我是皇上的妃嫔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赵熙延根本不想听她说下去了,没有一句赵熙延爱听的,全是对着十年的不满。赵熙延转过身去,就要往门外走。
“皇上当年真不该一顶小轿把我接入端王府,也不该昨夜救下我。”
赵熙延已经转过身迈出了步子,听了这话又听见了金属的声响,赶忙转身去瞧。果不其然,丘如玉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剪刀,正想往胸口扎去,再次自戕。赵熙延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谁知剪刀划破了赵熙延的胳膊,顿时鲜血四溢,剪刀也被赵熙延紧紧抓在手里。
“皇上!你受伤了!”
赵熙延狠狠丢下那把剪刀,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丘如玉慌了,她没想过会伤了赵熙延,正在慌忙找着纱布。可她自己都是个虚弱的病人,方才又情绪激动,早就不堪疲累,床都难下。赵熙延紧紧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边检查着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能伤人的东西。
“你不必找了,一会朕去包扎一下,不是什么大伤。”
丘如玉泪如泉涌,跌坐在床上,她明明瞧见了好深的血痕,连肉都翻起了,怎么会不是什么大伤呢?赵熙延吃痛得很,但是他不能声张。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丘如玉拿着剪刀自戕不成反倒刺伤君王,怕是难逃死罪,连累琪琛一块被贬为庶人。
“你不必想太多了,许多事朕也无能为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命是娘生爹养的,你不要了,也该想想怎么对得起你的爹娘,也该想想琪琛一个十岁的孩子没了娘该是怎样的难过。今日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朕告诉你,你就算死了去到了阴曹地府,他也不会珍惜你。你还是好好留着一条命,看着琪琛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你说的话朕都记着了,好好养伤,好好活着,好自为之。”
赵熙延脱下外衫,将外衫放在受伤的手臂上稍作遮掩,便走了。留下丘如玉泣不成声,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有想过要伤了他。丘如玉手上沾满了赵熙延的血,泪花一点一点晕开了红,血腥味蔓延开来。赵熙延出门前,要宫女无时不刻留意着丘如玉,将房里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收起来,也不许拿给丘如玉。
赵熙延坐着龙撵径直往未央宫赶回去,紧紧捂着伤口,疼得脸煞白煞白的。他今日很是震惊,他没想到这番话竟然由丘如玉的嘴里说出来,十年的委屈,才得了这么一番慷慨激昂。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跟他吵架,也没有哪个女子敢质问反驳自己。不管是老谋深算的颜逢君,还是倔强大胆的苏清书,亦或是坚忍不拔的夏淑宁,或是刁蛮可爱的乌兰容若,都不敢这样。赵熙延心里想着,自己倒是小看了丘如玉十年来的成长。他自己都换了个人,凭什么会以为丘如玉还似从前?赵熙延突然认识到,他这些年确实忽略了丘如玉,总以为将她好吃好喝供着就行了。可是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思想有七情六欲的女子,被自己养成了附属品。赵熙延不敢跟丘如玉承认,确实是因为琪琛,她才能这么幸运到了王府得了善待。如果丘如玉不过是个宫女,就算昨夜烧死在瑶华宫他也不会多问一句,最多给些银子作为抚恤。丘如玉确实也只是空有妃嫔的名分,他待她从未有过一丝夫妻情意,连见色起意随意临幸都不愿意。
赵熙延伸出了受伤的胳膊给夏淑宁处置,心疼坏了夏淑宁,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赶紧处置起来。夏淑宁急忙忙拿来剪刀剪了赵熙延的衣袖,给他清理着伤口。伤口不长,但是很深,有些森森的白肉都能见着。夏淑宁给他撒了好多止痛的药都不管用,赵熙延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