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遽然将手从他肩上移开,看向周围其他议论纷纷的人,嗤笑道:“那年漠北城破时,我叶昭临危受命,十六岁便以一支支离破碎的叶家军扛起你们所有人的希望,时时刻刻徘徊在生死线上,挨过无数刀伤,有过奄奄一息的时刻,却从不畏惧,为大宋守住飘摇山河,为你们每个人换来安稳的日子,你们敢说你现在所站的地方不是我叶昭拼死拼活,用血换来的?”
满街喧器开始渐渐沉寂下来。
“前段时间嘉兴关破后,举国上下无一人愿意出征,如若不是我叶昭重披战袍,现下的东京城会不会再次如漠北城破一样成为噩梦,你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安稳的读书?还谈圣贤书中人伦礼教?还能用那一套所谓书中的人伦礼教来指点我?”
熙攘人群再次鸦雀无声。
“你们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我叶昭没有为你们流过血?没有为你们换来安稳的日子?没有为你们护住脚下所站的每一寸土地?没有为你们出生入死?”
叶昭深深地叹息一声。
“我叶昭自认为自己堂堂正正,所做的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我用这十几年的血换来的婚礼,你们躲在我叶昭为你们换来的安稳日子,读所谓圣贤书中的人伦礼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点议论?”
就在此时,有马蹄声躂躂地响彻天际,所有人循着声音走去,当今圣上终于在一度纠结后答应叶昭的要求,以皇榜昭告天下。
“大宋数百年来有一面旗代代传之,上仅“叶”一字,承担着护国护民责任,重而又重,却无人悔,无人怨,皆身先士卒,视死如归,于国奋勇杀敌,驱除虎狼,护宋土之安宁,乃为忠孝,于民戎马一生,鞠躬尽瘁,换百姓之安稳日子,乃为仁义,奈何苍天佑我大宋子民,大宋山河,却不佑叶家之人,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十六人,全已成为雄魂鬼杰,仅剩其小女昭,而漠北城破,边境濒临危险,举国上下却无人愿出征,昭迫于无奈,为国为民只好欺君罔上,主动请缨护卫山河,东征西战数十年,换取今大宋安稳,朕感慨甚多,试问宋之百姓,女子是否可有凌云志,巾帼又何曾输须眉?然昭以此番汗马功劳仅求一妻,众人却以人伦礼教,廉耻礼仪来制止,朕只想问现下安宁日子是否昭之护?其辽军头颅是否有昭之血?而身上所留之疤痕是否为在尸山血海摸爬滚打出来的见证,朕何以不允?若众人能否定以上所述,朕即刻收回诏书?若不能,朕也希望宋之子民不要以廉耻人伦指责其两人”
耳畔犹飘过昔日呢喃细语。
“叶昭,你可知就算有此诏书也只能压下一时舆论,往后百姓仍然会对你们议论纷纷,你可知?”
御书房中的灯火骤晃出两人的影子,当今圣上看着跪在下面的叶昭,暗自攥拳,敛声。
“臣知道,臣只希望能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在成亲那天一切能顺利,待大婚结束,臣会即刻携妻子离开上京,还望圣上恩准”
叶昭应声踯躅,揆首忖度后还是再次叩头请求。
“朕会考虑,你先下去”
那天的场景裹挟着一字一顿湍溢脑海中,还如此清晰可见。
闹腾已久的人群在一顿恍然中终于做起鸟兽散,像大海里翻了豆腐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而兀自站在原地的人勐然颦蹙:“吉时快到了?”
然后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身的时候撞入一双染上艳绝鲜红的含情脉脉眼眸,嫁衣上所绣的鸳鸯化作实体,正朝她展翅飞来。
柳惜音提起长裙,足踏火红倒影,一步步随着缱绻的目光一路蜿蜒流淌过来,落在不远处的叶昭身上,一点点的寻觅和描摹却又攀上几分担忧。
小姐,大街上有很多人都在议论将军。
小姐,将军估计一时半会来不了。
阿昭,你怎么能又骗我呢?
叶昭,你这个大骗子,还说今天绝对不会出事。
叶昭,你真的从小骗我到大,到现在还在骗我?
除非...
“惜音,你怎么出来了”
柳惜音停在叶昭面前,抚上叶昭的脸颊,略带一丝埋怨之意,极淡极淡地说:“等阿昭太久了,惜音想她了”
叶昭掩下眸中昙花一现沁出的湿意,温柔嗔怪她:“我也想惜音了,可是新娘子怎么能自己出来,要等我去接你?”
除非阿昭也说想我了,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