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此心安处是吾乡”
那便此生与你挚爱不灭,与卿允一诺,白首作为约,从此天高地远,昭惜一心,同去同归,永不分离。
――可好?
……
城外明媚的阳光拂风过方寸大地,择个润物细无声的寂静洒满纷纷珠流金,恰逢最好作别时。
“呜呜...,男人婆,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好舍不得你”
叶昭颇为无奈,本以为赵玉瑾进军营后能变得更像爷们,没想到此时居然扯着她的衣角哭哭啼啼,潸然而语之。
“呜呜...,狐狸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呜呜...,秋老虎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谁都没想到,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将军居然像赵玉瑾一样抽抽噎噎起来,所有人都在蓦然震惊中仓皇膛目了一眼叶昭,唯有踏雪和柳惜音在阳光的沐浴下,绽放的笑靥更胜春水夏花。
“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就送到这里,往后有缘会再见的”
人生如逆旅,谁亦是行人。
叶昭掩下眸中的不舍,经过揆首忖度还是决定不拖泥带水与胡青等人告别,她敛声,然后牵着柳惜音,踏上无限延伸却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依稀间,两手仍紧握,她与她一路迤逦而行,倚面耳鬓厮磨,过鼻的山峦吻上额头,留方独予的幸福一并拥缠入怀,在往后不胜温柔的岁月里细听雨雪落下的声音,看着日镀金边傍晚霞,徐徐箔进暮色霭霭晃灯火,然后回到最初的地方,相许在竹屋田圃边,与你每朝每夕挽手枕梦共眠。
……
――时间线
回到漠北的第一年,我犹记得桃花林往昔的繁复美丽已随风倏尔远去,成了记忆中簌簌垂落的灰尘。
惜音的阿昭而语之
回到漠北的第二年,我与她决定重新覆土桃核,舀一瓢水以滴答泼洒它,再与它一起枕风淋雨,探首窥瞻四季之景。
惜音的阿昭而语之。
回到漠北的第三年,我最喜与她同游西市,然后看那盏琉璃兔子灯,于夜幕下匿一汪如湖水般伏瞰斡旋的光,饶是随口笑道:“惜音的眼睛还是和兔子眼一样红”
惜音的阿昭而语之。
回到漠北的第四年,碧粉已经亭亭玉立,我偶看湛蓝天空,偶看漫天花瓣,偶看遍地碎金,缱绻的目光终趋于翩翩起舞的丽影身上。
惜音的阿昭而语之。
回到漠北的第五年,我于花丛中点叶舞剑,她于旁抚琴伴奏,冷锋与铮然弦声随风呼啸同行,拍碎的日光肆虐洒满眉睫,却一如既往掩不下眸中千丝万缕的眷恋。
惜音的阿昭而语之。
回到漠北...我已经记不清度过多少个春秋,只是荼蘼落尽总归欺白头。
“阿昭”
柳惜音在床榻上忽然醒过来,看着有些睡眼惺忪的叶昭,不知为何会惶然唤她一声。
“怎么了?”
许是年老了,叶昭应声颇为踯躅。
“阿昭,好想回到第一次与你见面时,那时候你最调皮了,对我最坏也对我最好”
柳惜音枕着布满皱纹的手背,与叶昭对视,她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桃花树下相遇的场景,许是暮雪欺白头时往往更容易怀念人生的初见。
“那年我记得我家小表妹因为思乡,偷偷躲在树下哭,眼睛可红可红了”
叶昭一双混浊老目除了乍现几分矍铄,还堆悉俏皮嗔娇。
柳惜音粲然笑了一声,可笑着笑着突然便停下来,她发觉自己的眼皮开始变得渐渐沉重,摇曳和褪色的世界还是捎来袭至。
“阿昭”
柳惜音唤她的声掩不住颤,尾音还打了个卷。
“我在”
“再唤我一声表妹”
柳惜音的眼皮每垂下一次,眸中的光便暗淡一点,可她还想再听最后一次,就一次。
叶昭慢慢伸手去握住柳惜音倚在被面上的手,指尖所触及的微凉温度直接崩断某根弦,她佯装镇定,一字一顿挫念给柳惜音听:“表妹”
双鬓斑白,年轮渡时光,这一声便足矣,柳惜音竭力勾起的笑却有泪接二连三的划过,本想抽回叶昭抓住她的手,熟料下一刻无名指相攀,她说:“下一世,我还要再找到她,该换我来等她,惜音,你说她会同意?”
柳惜音掩下眸中的眷恋,将目光携大拇指蔓延过去,与叶昭相约下一世,她翕动的唇发出近乎是气声,只能用无名指相勾,拇指相触告知她的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