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看你不吃不喝能坚持几天?
敢跟你老爹斗,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次算是权当教训你一番,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犟嘴,还敢不敢再提参军。
……
这次可不管叶夫人包不包庇她的闺秀,还是嗷嗷埋来怨去,就是浇灭不了父女间剑拔弩张的火焰,她左说右劝,仍然不起成效。
一个自岿然不动,腰杆挺的笔直跪在祠堂,只道:“昭儿绝不起来,除非爹同意我参军”
一个眉眼恒亘阴翳,硬生生被气成耄耋老妪,怒道:“就让那臭小子跪,老子绝不会答应”
这场迟来的战争还是就此掀开帷幕,到底谁胜谁败...无人知晓。
黑云压城城欲摧,连续几天的鏖战永不休止,再也难捱此番僵局的叶夫人,只能莅临前去请叶昭最宠爱的柳惜音,颙望她能帮忙打消叶昭参军的念头。
熟料...
又是惊雷闪现。
连劝都不劝上几句,便瞧见有人撩起裙摆,跪在叶昭身侧,柔软的双手与她掌背相覆。
她说:“阿昭”
“我陪你”
“好”
叶昭带着开始渐渐摇曳和褪色的世界颔首低眉,唇翕动了下,竭力逼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更显得极其微弱。
檐外的叶夫人扼腕叹息自家女儿是头掘驴,当真倔犟,竟连被请来相劝之人也同她一起...这般令人抓急。
她真不知该如何说,而那边厢她的夫君近日也是夙夜难眠,双眸饧涩多次。
叶忠僾然有些进退维谷,他的这个女儿虽常被旁人道混世魔王,漠北小霸王,打架斗殴无所不能,惹事生非更爱促狭他人,桩桩件件与她女儿家的身份根本就是闳侈不经,委实让他闵闵揪心。
最可恨是她生来似与四书五经相克,也不知曾经到底有多少个私塾先生从叶忠眼皮底下哀声摇头,无措拱手离去。总而言之她肚子里的墨水可所谓微乎其微,书她确实念...不好,但也不能全盘否定,至少在兵书方面可不是浅尝辄止,更何况叶昭对武尤为痴迷,也颇有天分,算得上一匹少有的千里马,而那末名伯乐不知何人?从她儿时经人点缀后,自醉影剑悄悄挥动便会锋芒毕露,淋漓尽致。
只是这么多年来遮来掩去,老叶家最闪亮的星终究还是难以藏掖其光芒,叶忠心知肚明,她的女儿是鹰,是雁,属于外面的世界,属于远阔的蓝天。
那天他听到叶昭说要展翅高飞,自化利刃破敌护国卫家,当时他心里真的是非常自豪她的女儿胸怀凌云志,又何以输男儿?
“昭儿,爹知道你张翼便可一击长空,爹亦懂巾帼何曾输须眉,可古来征战几人回?爹不是不想放手,而是不愿你殷红跌入眼,不愿你瞧遍白骨堆尸,不愿你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盘旋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叶忠独坐书房,攒眉喃喃自语。
漠北边关狂风暴雨,倏来倏去,何时战鼓击擂?何时布网排局守株待兔?何时又肆虐呼啸?何时又刀光染红霞?鲜液蜿蜒淌沙场?
...皆是未知数。
“昭儿,爹此生心愿不多,惟愿你能安稳度一生,那些残酷的,那些血腥的就让叶家儿郎来操干戈,来动兴亡”
欸...他慨然嗟叹。
羽翼初生的翅膀当真要亲手折断?
……
“爹,爹...”
“嗯?”
叶忠趷躂一声,从钝重的思绪瞬间归位,几个箭步走到呼嗤呼嗤喘成橐龠的叶雄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
“别给老子磨叽,有屁快放”
俄顷,叶雄长长吐了一口气:“爹,昭儿昏倒了,您快去看看”
话莆刚落,扬眉骇讶之人如罡风虚荡,迅速掠过叶雄身侧,摞起的尘土从这厢拂到祠堂。
“昭儿,怎么了?”
窸窣的脚步声与寻觅的担忧窜入柳惜音耳中,她遽然抬起眼帘,与叶忠大将军毫无预备的四目相对,有双缀满焦急的眸子点墨滴溜投向他。
她犹记得刚刚那一幕,叶昭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哽咽沉吟:“表妹,千万不要放开我,除非我爹他同意...”
叶昭蓦地闭眼,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覆上来,埋进料峭寒意的鬓发间。
如行云流水的倒入她怀中,那刻柳惜音是懵的慌乱,直到此时目光触及到叶忠,猛然间明白她的阿昭与她坚持跳舞的韧性翕然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