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把这些东西变卖后,跟我出去一趟”
红莺点头不语,她还能多置喙什么话,能让她家小姐如此,除了叶昭还会有第二人。
不过这次她倒是只猜对了五成,她家小姐早已不是起初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屠城带来的创痛不仅时刻啃噬着她,更是敲醒着她,她不愿再让其他人像她一样接受烽火的洗礼,摧残得匀墨不成墨。
所以她做下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决定鼓起勇气,进入漠北各家各院的深闺,软言相求,分析利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更多人一起出份力量,只要每人出点绵薄之力,总会堆积如山。
而她带头变卖嫁妆,换来军需粮草,只是一个引线,希望能有更多人同她一样扛起微弱的重担,虽说她不是生于漠北,可早在搬来此定居,已把漠北当成第二个故乡。
都说小家不卫何以卫国,可既然她的阿昭拼死护卫大宋,那她便在后方为她撑起另一方天地,守护漠北这个家。
……
“小姐,你都游说了一天,可他们都只顾自己,丝毫不为之所动,要不我们先回府...”
柳惜音摇了摇头,粲然笑出声。
要走?不!
要放弃?不!
漆黑的狼烟逼迫她的阿昭走上一条荆棘丛生的送命征途。
那自己亦是如此。
她也要自己站起来,自己往前走。
有人坚决迈开脚步,再次敲起那扇门。
“你烦不烦啊,怎么又来了”
“你听我说,前方的战士需要我们,如果不是她们拼死拼活在尸山血海抗战,也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安宁日子,她们都在以命换命,为我们换安稳得生活,还有...”
那姑娘有些不耐烦的勾起唇角:“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柳惜音见似乎有些希望,继续分之以利弊的敞开话匣:“还有漠北是我们的家,我们都经历过屠城之痛,都亲眼看见家人从我们怀中走向地狱,所以你不恨它们,你不想报仇吗?”
夜幕长街十里弥硝烟浸白骨,不想报仇?想!
鲜活肉身遭践踏,以碧血洗刀刃,不恨?恨!
姑娘眉眼间锁住万千仇恨,沉笑了一下:“报仇,像我们这种深闺女子,怎么上战场?,怎么报仇?除了跪在灵堂前以泪洗面,还能怎么做。”
沉浅血水镶满大梦经年,柳惜音也跟着她笑起来:“其实报仇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我们可以在后方为她们筹集军需,寄托到前线战士身上,他替我们手刃仇人”
远阔的天空划过一声轻叹:“说的倒挺轻松的,好了,你走吧,我没功夫跟你废话”
“咣咣...”
一隅黑暗再次扑来。
“小姐,我们走吧”
红莺颇有眼力见,她家小姐分明字句有理有据,疏疏朗朗再清楚不过,却还是难以撼动她人,她边摇头边急忙迈开脚步上前搀扶她家小姐。
“走吧”
就在此时雨下,淅淅沥沥的嘀嗒囊满她的眼窝,而一双眉目隽秀依旧如初,清澈见底又攀上些许无奈。
“喂”
身后一抹白光突然迎着雨幕刺入柳惜音眼底。
“再不进来,我可关门了”
柳惜音猝然转身,空无一人,可敞开的大门骤然明亮起来,那一路蜿蜒的脚步声淹没在雨水中,她仰头笑乜,足踏剥落一地湿意跨过那道横亘的门槛。
――阿昭,惜音似乎成功了。
……
屋内灯火醺然,一滴滴血红珠玉渗在皮肉,却丝毫不察觉疼痛,唯有堵在心口的担忧侵入肺腑。
“红莺,剪刀”
“小姐,你要不先歇息一会”
这些天她看着她家小姐夜夜点亮油灯,拿起原本不熟悉的针线,没日没夜拼命地缝冬衣,每件冬衣里的棉絮都填得厚厚的,裁剪从歪歪斜斜,袖子长一截短一截,再到漂亮整齐。
而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却有增无减,嶙峋的单薄身影也渐渐消瘦,作为贴身丫鬟,她最清楚不过,也是最心疼她家小姐。
“不了,叔父来信说前方战事吃紧,时间不多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红莺,手中的动作未曾停下来。
红莺喏喏递过去剪刀,在一旁看着一针接一针在冬衣上穿层走线,她了解她家小姐的性格,倔犟忝居眼底照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