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后之人有些讶异,却没出言阻止,指间不停,刹那间,琴声激越。
琴逢对手,言盛宁兴致高涨,勾了勾嘴角,很快跟上了她的节奏。
房内,琴声连绵回响,久久不绝。两人的动作慢慢放缓,琴音又变得静雅,婉转,带着淡淡的忧伤,一曲终了。
“你是谁?”清冷的女声自屏风后传出。
言盛宁起身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适才在前厅二楼,有位姐姐错以为我是新来学艺的,故把我拉来此地。”
女子闻言,起身,推门而出。
怎么就走了?
言盛宁莫名地想要跟着出去,却被另一人拦了下来。
“我带你出去。”冰冷的语气。言盛宁笑笑,这儿的人都这么冷淡吗?
“那就有劳姑娘了。”
后院和前厅还真是鲜明的对比。此时大堂的演出已经在收尾部分,底下看客的呐喊声完全盖过了台上乐伎的琴音。可怜乐伎苦练琴技,台下的看客又有几人真的懂得欣赏。
言盛宁噙着笑,看着台下的疯狂。忽将视线聚焦在一个戴着草帽的人身上,唯独他静坐在位子上。
没一会儿大堂的客人大多散了,毕竟能上雅间消费的还是不多。
有人轻轻地拍了下言盛宁的肩膀,向前走进了间房。
言盛宁随后进了同一间。
那人摘下帽子,四十来岁,面部有些沧桑但模样周正,只是右颊的刀疤太显眼。
“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贺冲,申朝末年起兵者之一,一度控制了河南一带,后被唐锦明率兵攻破,至今在逃。
脑子里闪过一些信息,言盛宁面上依旧淡笑着,反问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丫头,我是你母亲的大哥,理应你该叫我声舅父,白玉就是凭证。我知道你看到玉佩和纸条,定会来寻我。”
言盛宁的贴身玉佩确是幼时贺采清给她戴上的,虽未曾与她说过什么,但今天她看到相似的另一块,也猜到了大概。只是这个十几年未谋面的舅父,竟然是在逃多年的朝廷侵犯,最关键的是怎么想起要来见见她这个外甥女。
愣了片刻,用着难以接受的语气说道:“抱歉,我,我从没听娘亲说过她还有个哥哥,这么多年过来,我一直以为我就是孤单的一个人……”言盛宁说到动情之处,眼泪喷涌而出。
“孩子,舅父这么多年没能来看你,是舅父的不是,还有你母亲她临终我都未能送她一程,唉……”贺冲面露痛苦,“我知道一时间你很难接受,可是孩子,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真的,是我的舅父吗?”
“当然啦,孩子。以后你还来这儿看我,我们多说说话,舅父想多了解你一些,好吗?”
言盛宁点点头,“我会的。”
“丫头啊,你母亲,你母亲临走有给你留下什么没有?”
满脸泪痕地问道:“舅父指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想说,可以的话,给我件你母亲生前用过的东西,舅父想她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嗯,好,下次带给你。”
贺冲先行离去,言盛宁没急着走,坐在位子上把他刚才说的话,说每句话的神情回想了一遍又一遍。默默地擦干眼泪,深吸了口气,最后又恢复了她一贯的笑容。
一个多月前,言盛宁五年来第一次回到言府。院里杂草丛生,屋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这儿有着她在五岁前最欢乐的记忆,最后也是在这送走了自己的母亲。五味杂陈,言盛宁轻抚着屋内的陈设。奇怪,怎么会这样?她发现衣柜明显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言盛宁觉得有些不对,里里外外仔细地勘察了一遍,确实有很多东西都被人动过了。
会是小偷吗?出了言府,言盛宁一路心有疑虑。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市,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他,白发苍苍,不能言语,已完全不记得自己了。就是在那时候,言盛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夏婉的事。夏婉的变故令言盛宁无心顾暇其它。
今日,言盛宁见了贺冲,听到他的一席话,都想明白了。
☆、一卷五回
当年贺采清走后,她用过的衣物和饰品,言盛宁依依收好一直带在身边。这些东西,言盛宁仔细地瞧了又瞧,也并无特别之处。但那日贺冲的话,又分明不是这么简单。或许,她得抽空再回言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