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愉茫然地轻眨双眼, 缓缓回答道:“谢谢你们。”
“你还是看不见么?”小八在顾愉眼前挥手,那眼珠子连晃一下都不带的,她有些懵, 猜测道, “是不是后遗症啊,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对了,你的猫呢?”
顾愉听了, 沉默片刻,僵着脸笑道:“嗯……她有事。”
小八泄愤地搓了搓怀里的水晶球, 叫道:“搞什么嘛, 我还想看一个人和一只猫如何谈恋爱!”
一旁的陆诚拿尾巴尖勾住她的手腕:“小八你可以跟我试试。”
小八大笑:“走开走开,我一想到你长过猫蛋蛋就好想笑啊!”
她们胡闹了一番,只为调动气氛, 却见顾愉还是那么端庄地坐在轮椅上, 维持着一脸不太正常的笑容,依然看不见, 不能走动。
小八止住了笑声,心疼道:“愉姐你有事没啊,要不我推你出去走走, 散散心?”
其他几人跟着劝了起来。她们被放出来,只当在长长的梦中经历了一场冒险,而顾愉却是诅咒缠身,无法消弭。
一群女妖围在顾愉身边,半天,一天……起先还有安慰的话,后面顾愉笑着对她们说,自己想要静静,把她们驱散赶出房间。
顾愉笑容勉强,待一群人离开后,她收敛起脸上的笑,转动轮椅默默回到了床边,将上半身伏在床上睡了。
妖怪们那时沉睡,也许也是因为这样,见不到期盼的未来,心中空空一片,沉入睡眠,怎么也叫不醒。可她是创世神唯一的学徒,即便她学不会创造生命,也应当挑起肩上重担,继承对方的遗志。她为什么会庆幸,自己仍是这样一副半残的身躯?明明黎樊拼尽全力,将她送了回来,保她平安。
她得了这可怖的力量,黎樊不让她找她,她就不找,忍住的分分秒秒都是那么难熬,她只能强迫自己沉于梦中,梦里有她自己,也有黎樊,虚无的充盈感围绕着她,听觉被无限地放大,即使在梦里,她也仿佛听到黎樊对她说着话,发出畅然的笑声。
有人安静地走近,轻缓得像刻意收敛,踩在地面上不发出一丝拖泥带水的声音。而那一点点衣料的细微摩擦声也能把顾愉从浅睡眠中惊醒。她心道,怎么这样轻手轻脚的,眼前的轮廓是谁?啊,这熟悉的气味……
“什么遗志?说得跟死了似的,神会死么?”黎樊推门而入,关上门之后,一副四平八稳的语气,自我吹嘘得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因为怕顾愉想不开而站在门外的小八茫然,腹内诽谤:创世神这么急匆匆地进去,莫非要趁与顾愉私定终身的猫妖还没找上门来,从一只猫手里横刀夺爱?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告辞。
黎樊听到门外小声的嘀咕,拢起头发轻笑,小八觉得她这只猫蠢,现在套路落到了小八自己头上,就让她瞎琢磨去吧。
黎樊走上前,将双手搭在顾愉的肩膀上,柔声唤道:“阿愉,说梦话的时候,也要说点高兴的呀。我并不会抛弃你离开的。”
感受到肩膀上暖融融的触碰,顾愉确定,是她的神明,她的猫咪,回来了。
顾愉以为自己会发疯,再不济也是发火,质问黎樊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回家。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眼泪也落不下来。怕是幻觉,怕自己还在梦中。她张口,还没说话,鼻尖和味蕾都沾上了血腥味,十分浓重,是黎樊的血。她不是无法被伤害吗,怎么……孤岛中,只她一人,她遭遇了什么,怎么这么久还没有痊愈?
“你受伤了。”顾愉把手探向黎樊,摸到了她一头滑溜又蓬松的卷发,忍不住顺着头顶心往下摸了几个来回,听黎樊喉间发出舒适而低柔的咕噜声。
黎樊大方承认:“嗯,所以你可要好好疼爱我。”
顾愉心里一紧:“你去做了什么?”
“这个,就让我保密吧。每个人多少都有一些小秘密,你懂的。”
黎樊的手指抚过顾愉的双眼,将那纤长的睫毛一根根抚过,露出不甚满意的笑容。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却还是残存着诅咒的效果。
顾愉把手指从黎樊的发间收了回来,认认真真道:“那我不问了。我现在知错了,即使生命短暂,我也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我会好好陪着您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她仰起脸,看着那个朦胧的轮廓,问道:“我看不见,走不了,您还要我吗?”她很怕黎樊说的不要再陪她是一句真话,但她那样拼死将她送了回来,把最核心的力量交给了她,她的心中炙热不已,摸索着想拉住创世神的衣袖,对方却把手放到了她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