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发现,有些章节虽然迂腐,但毕竟出自大家之手,大部分都是令人赞叹、无可置喙的经典。”
“若都是那样的话,本候也没必要给你看了,就是为了让你知往事罢了,又不是去做学究。”方溯道。
“我知道师傅用心良苦。”月明道。
“你知道本候用心良苦?”方溯意有所指地反问。
月明不解地看着她,蓝色的眼睛中好像盛着一滩水,清澈又透明,方溯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我为什么不知道?”月明不解道。
“月明,”方溯道:“本候对你好吗?”
月明道:“师傅待我,哪怕骨肉至亲也不过如此了。”
“本候在想,是不是从小给你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太多了,没给你做出什么例子,或者言传身教了什么不该你这个年纪知道的东西。”
“师傅为什么这样说?”月明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师傅为人无可置疑,也从未让我见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小被保护的极好,师傅是觉得长乐哪里做的不对吗?”
“何解?”
“若不是长乐做的不对,师傅为什么这样问?”
“你做的……不是不对。”方溯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理由去劝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放弃她的感情,因为这段感情没有违背礼法、天道、人伦,她从哪都说不出所以然。
道法自然。
“那师傅为什么要问这些?”
方溯道:“今日朝会见到了温明衍,就是淮锦候,去他那小坐了一会,他家千金比你大几岁,已嫁人了,今日回娘家,一派天真,所以本候在想,是不是本候没教好你。”
“师傅是在说我心思太重,亦或者,心机深沉?”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她根本没在方溯身上用过什么其他小心思,更何况她不是工于心计的人。
“不是。在堑州,没有同龄人,是不是让你觉得无趣了?”
若是她在中州,结识的都是大家族的名门子弟,秀丽美人、又怎么会把心放到她身上?
方侯爷深深地反思是不是月明的成长环境过于匮乏了。
她只顾着教月明何为权利、却忘了教她情爱为何物。
可她这么大时也没想那么多啊。
她十七岁时。
方溯叹了口气,她十七岁时跟着萧络打仗,身边的人即使有翩翩美人,性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方溯又一门心思都在复仇上,哪里有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时候?
后来即便有几个在身边,也都不长久,无非是她冷心冷清的秉性、常人难以忍受的脾气。
不是卖的,正经人家的,只为了人去,不为外物的,有几个能受得了枕边人是这样?
后来月明在身边,她更收敛了不知多少,生怕让小孩看见了。
还是她当初就错了,学着以前一些世家的做法,孩子十岁之后就找容貌过人、脾气温和年纪略大的放在身边。
方溯想了想,还是驳回了自己的想法。
受不了。
一想自己的小徒弟可能嘘寒问暖的是别人,她就觉得受不了。
可她总得受着。
等这段热乎劲儿过了,小徒弟自然会喜欢上别人,或男或女,或王侯或布衣,或绝色动人或眉清目秀,或骄矜傲慢或温文尔雅。
她自有她的人生,总有一天她要离开她身边,阅尽千帆。
月明可能不如她,可能比她更好。
但一定不会一直留在她身边。
月明说她继承爵位,不过是雏鸟一般,不愿意离开暖巢罢了。
方溯看的清楚,这孩子有野心。
聪明灵秀的人大多有野心,因为越是这样的人,越不甘屈居人下。
她总要走的。
而方溯要做的,就是不束缚她,必要时推她一把,该转身时转身,告诉她,不必过来。
“师傅?”
方溯面色忽明忽暗,显然没想什么好事情。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这倒奇了,方溯鲜少在人面前称我。
月明搭上她裸露的手腕,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松了口气,道:“师傅想什么呢?”
方溯道:“本候在想你。”
月明一怔,道:“想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