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出来。
她异常冷静地想。
若你看出来了,事情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谢师傅。”
“上林苑夏天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冬天倒是有熊。”方溯想了想,道:“有兔子,要玩吗?本候给你捉几个?”
完全是逗孩子的腔调。
她转头看方溯。
方溯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明媚勾人。
这双眼睛赤裸裸地映出她的影子,只有师徒,再无其他。
惯孩子一般地惯着,宠着。
“师傅我……”
钟声响起,生生地把月明所有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那钟声冷冷的,仿佛能敲碎人的邪念和,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上林苑内有个尼姑庵,很小,”方溯解释道:“内里不过三位尼姑,先朝就有这个庵,不知为何现在还保留着。”
月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奇怪得方溯想要敲她一下。
“师傅,我想去那看看。”
“怎么?想做尼姑?”
“近来噩梦缠身,有些事情不明,”月明道:“这寺庙存在了几百年定然有存世的理由,我想看看。”
“顺道……解惑。”
解什么惑?
方溯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直觉告诉她,这与江寒衣说的,月明所谓的心魔好像有关系。
于是她凑过去理了理月明不太平展的领子,道:“去吧,最西边,解完了惑记得回侯府。”她瞥了月明一眼,道:“可别成了尼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巷尾咸鱼小天使的地雷。
第三十六章 清心
月明驾马而去, 寺庙不近, 却也不远。
小小的两栋瓦房对立着, 瓦片和雕花早就看不出本色。
一个瘦弱的尼姑站在大钟前, 钟比她还高出几寸。
方才的钟就是她撞的。
月明把马绳绑在树上,自己走进, 鞋的底硬了些,踩得干叶子嘎吱作响。
她走进了才看清那钟也破的不成样子, 不知怎么发出那样清越动人的声音。
瓦房上挂着块匾, 勉勉强强能看出上面写着清心庵。
小尼姑乍见到这衣着非凡的漂亮少女, 愣了愣,不知该做些什么, 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怯生生地叫了声,“贵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月明也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跑了这么远来尼姑庵中, 不是为了口中的解惑,而是为了逃避现实觉得可笑。
她不想见方溯。
方溯的笑中有些类似于长辈的温情, 她在遥远的幼童时, 村中慈祥的老人在看向顽劣的孩子时, 常常会用这样的笑容,无奈,温和。
即使方溯和老不沾边,脾气也半点不温和。
但她还是看出了这种东西。
方溯对她的纵容。
像是纵容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的纵容和娇惯始终提醒着月明她们的身份,她不得不承认, 她想逃。
她十七岁,若到了方溯那般的阅历和地位,要么会一笑了之,把这份无果的感情埋在心里,到二人都不在乎时来出来做酒桌上的谈笑,要么不管不顾,把想做的,做够了,及时抽身或长醉不醒。
可她既没有前者的洒脱也无后者的魄力。
她只能不上不下地吊着,生生磨掉自己最后一口气。
月明坐到禅师面前喝茶时还觉得可笑,但她只是低着头,慢慢啜着这杯有点苦的茶。
“贵人所谓何事?”
禅师年纪不小了,眉目却残存着当年的风姿与温润,像是一块古玉,历久弥新。
“无事。”
禅师舒展了眉眼,笑道:“贫尼见过很多像贵人这样的人,心事重重地来,”她顿了顿,“心事重重地走。”
她打量了月明一番,“贵人是为了情?”
月明放下茶杯,道:“何以见得?”
“像您这样年轻的贵人,大多是为情。”
也是,像她这么大闲着没事的贵族子弟,声色犬马,无法无天,除了为情所困,实在找不出来这更好的理由了。
月明觉得自己很是无趣。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清心庵虽然破旧,内里却很是干净。
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禅师身上,恬静得像是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