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年做的那么多努力,要怎么办?
没有了李茂,张牧要怎么办?
张牧是李茂出事后的第二十六个小时出现在医院里的,一路辗转,他的脸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胡子拉碴,眼睛已经深深地陷进了眼窝,他走进病房的刹那我的眼泪就已经下来了,看着病床上的李茂妈妈,他皱着眉头问阿姨我怎么了,我告诉他是因为李茂的事受了刺激有点精神失常,他顿了一下,嘴巴张开没有说出话来,我知道他是想问我李茂在哪但没敢问,我也没有办法主动去告诉他李茂躺在太平间里。
停了一会,张牧流着眼泪问我李茂是不是真的走了,我哭着点了点头。
我把他带出病房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抱着头坐在那里不停的抽搐,全身一直在抖,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能想象到他有多无助和绝望。
这一路回来,他肯定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因为这已经不是李茂第一次被抢救,但要接受这个事实,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难了。
我陪着他坐在那里哭了很久。
过了好一会,他擦干眼泪抬起头问我有没有见过李茂,我摇摇头,然后问他要不要去见见李茂,他转过脸,然后点了点埋着的头。
我挽着张牧的胳膊跟着医院的人穿过好几个走廊,下了台阶,然后进了一扇白色的门,我们在一个空房子里等了一会,那个人从另一个房间里推着一张床出来,上面盖着白布。
我站在那里全身都开始发抖,张牧挪着步子走到床前跪下身子,哆哆嗦嗦伸手去揭起那张白布,布揭开的刹那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张牧已经把头埋在床头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跪着开始痛哭,床随着他的悲恸一起剧烈的抖动着,白色的布单吊在床边在空中来回摆动。
我也好像失去了知觉,视线开始晃动,听着张牧的痛哭声好像有一只手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李茂静静地躺在那里,额头上的伤口那么那么刺眼,嘴角还有那么一大片淤青,他就静静地躺着,脸色和床单一样惨白,那张俊美而忧郁的脸,现在和床单一样惨白,如果他还没有走远,他能听见张牧的痛哭和无助吗?
他会不会后悔自己那忘掉一切的纵身一跃?
他真的就这样起不来了吗?
可我还能记得前不久他还灿烂的笑着跟我挥手……
张牧要怎么办呢?
三年多的时光,该有多少张灿烂的笑脸、多少个瞬间、多少记忆需要他去忘记?
他能够忘记吗?
他愿意忘记吗?
他该怎么办?
张牧的哭声渐渐沙哑,我看见他侧着身子倒在了那里,一动不动,我想走过去看看他,可是我迈不开腿,我弯下腰跪着爬到他跟前用手拽了一下叫他的名字,但他没有理我,还是一动不动。
我终于哭出了声音,呼喊着请人过来帮忙。
最后张牧被医院的人抬起来送到急诊,我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不知所措,后来才在护士的提醒下掏出他的电话开了机找到静姨的电话拨了出去。
两天滴水未进加上长途奔波,悲伤过度,张牧出现了休克,医生给开了点滴,他躺在急诊室的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喉头偶尔还抽搐,眼角一直是湿的,我看着他,绝望的一塌糊涂。
静姨和张牧的爸爸感到医院时他已经醒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流泪,不说话,他们想让他回家休息,他也只是用手抓着床沿摇头,饭不吃,水不喝,只能靠输营养液,三天的时间,他已经瘦得脱了相。
李茂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除了已经离了婚的爸爸,家里没有什么直系亲属了,那两天李茂爸爸家也有亲戚去医院看他的妈妈,还有邻居,但看到他妈妈的情况后也只是嘴上说着可怜,没有人再去过第二次,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张牧就那样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五天,除了上厕所外不下床,一句话都不说,一个星期的功夫,一米八的大个子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像一张纸。
我每天会过去看他一次,静姨和他爸爸几天的功夫里苍老了许多,后来医院问什么时候可以把李茂的遗体送到殡仪馆。
没有人敢替张牧做这个决定。
李茂出事一个星期的那天下午下了班我又去看张牧,他还是那么躺着,房间里只有静姨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