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柯起身,沉重的镣铐发出击打之声,他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陛下,我从走出这一步,就没打算再回头。陛下不必为我的事再费心费力,因为我是不会翻供的。请回吧。”
说完,他再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到角落,盘膝而坐。
离开刑部,我去了魏府。
魏大人痛心疾首,听完我的话后,更是眉头紧皱。
“陛下,老臣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但此次,陛下一定要救救犬子,老臣一把年纪了,魏家只得这么一个后人。只要陛下肯留他一命,哪怕把他流放或是投入军中戴罪立功都可以啊!看在老臣几代忠良的份上,求求陛下了!”魏大人须发皆白,挣扎着从榻上起身。
我将他扶好,保证道:“魏卿放心,这件事,若令郎一口咬定是他所为,不肯翻供,我这里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他。”
“是谁?”魏大人目光炯炯。
“还记得驿馆行刺的那个女刺客吗?她就是整件事情的苦主,朕将她留在宫里。”
魏大人脸上重新露出希望,然而只一瞬,又颓然下来:“在人证物证具全的情况下,若是苦主,巴不得我儿伏诛,怎会……”
“魏大人放心,她会翻供。”
“陛下为何如此有信心?莫不是此女有什么把柄在陛下手中?”魏大人仍是不放心,再次问道。
“不是把柄,呵……,但凡动了心,在可以自欺欺人的情况下,谁又会回头呢?”我叹道。这整件事情,就算魏柯没有参与其中,可也一定是个知情者,如此看,他仍是她的仇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相信他,爱他,就足够了。
“原来如此。”魏大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往宫里走的时候,我特地绕了一圈,到楼家女儿的房里,将一切都交代清楚,让她明天去刑部翻供。
看着她仍旧信任的双眼,我心里却突然堵得慌。但是,到了如此境地,我别无他法。若魏柯一死,他身后的线索便全断,那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便永无出现的可能。
☆、子虞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这世上的事,果真是应在‘变幻莫测’四个字上。
第二日,阿远来报,楼家女儿昨晚悬梁自尽了。
这下,再也无回天之力!
我气急败坏吩咐阿远:“查查昨夜朕离开以后,还有谁去过她的屋子?”她若是悬梁自尽,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她真相!
刑部已经将案子定下来了,魏柯之罪,其罪当诛!行刑之日定在三日后。民间对此事十分重视,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想要插手轻判,怕是不能。除非魏柯回头,否则难免一死。
我在殿内来回踱步,不知该怎样与魏大人言说,可如今,唯有让魏大人亲自去见见魏柯,若魏柯顾念父子之情,想必……,但看那日的情形,希望也不是很大,但有了希望,终归得一试!我立刻坐下来,写了一道手谕,让人带到魏府。
焦急的等待了一个下午,总算等到了魏大人。
魏大人一进门,就跪在我身前,语气沉痛:“陛下,此事再无余地,便由那逆子去吧,既然他丝毫不肯顾惜父子之情,那老臣,权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我心有不忍,将他扶起:“魏宰辅……”
“陛下不必如此,陛下的心意,老臣全都明白。只是有一事,还望陛下应允。”
“何事?卿尽管言说。”
“还望陛□□恤老臣,准臣告老还乡。”
我看着魏大人,眸光复杂。魏柯一事,魏家颜面尽失,再留在朝中,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况且魏大人痛失爱子,想必心痛难当。魏大人提此请求,怕是再合情合理不过,我本该应允,可如今,正在与杞国交战,作为左膀右臂的魏大人若离开,我的处境怕会很艰难,而且,一时之间,也没有能代替魏大人的人选。
魏大人见我犹疑不定,又开口:“老臣知道,此时离开,会让陛下为难,可是,陛下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臣这把老骨头吧,还望陛下垂怜。”
“魏大人,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会好好考虑考虑。”
三日后,魏柯被处死,魏大人一病不起,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准了辞呈,派人送魏大人回乡。
我准备了一年有余,原本想在一月后推行新政,看眼下这情形,怕是又要往后推上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