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思想再怎么开化,骨子里却还是个家教严谨的官家小姐。伤在这种地方,是断断不肯让别人看的。
沈离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走到门边命人打了盆热水,仔细的替顾流觞擦身。清洗完后,再敷上伤药,用布包扎好。
做这些事情时,她显得专注而自然。手掌在白腻的肌肤上划过,一寸寸温柔辗转,心中涌现的却不是情-欲,而是深沉的爱意。
等所有的事都料理完,沈离央在那紧闭的眼睑上轻轻一吻。一颗心像石头落地,感觉从所未有的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顾流觞从睡梦中醒来。身上丝缎被褥的触感让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身无片缕,顿时呼吸一窒。
抬头一看,正端坐在案边,专心致志批着折子的,不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顾流觞沉默了半天,没有开口,反而是沈离央打破了沉寂。
“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顾流觞摇摇头,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沈离央。她如今越发深沉了,让人难以看出那平静的面容下,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情绪。
沈离央站起身,命人把药端来。捧着碗走到床沿坐下,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顾流觞愣愣的微启了唇,把那勺药喝了。等到苦味在唇齿间蔓延,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我之前说的那些……”那些都是情急之下编的假话,你不要信。
沈离央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
“我和余逍只是……”只是逢场作戏,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沈离央又喂了一勺药给她,正好堵住了自己不想听的话。她紧盯着,忽然俯身下去,用舌尖舔去她唇边残留的一滴药汁。
“看来糖放得不够,还是有些苦。”
顾流觞脸色发郝,浑身僵硬的任她喂着。眼前这个人让她感觉无比安心,却又总能像这样轻而易举的让她不知所措。
“好好的哭什么?”
等到沈离央把空碗放到一边,回过头来,却发现她落了满脸的泪水。
顾流觞摇摇头,只眼泪仍像两道溪流一样无声流淌。
涌上心头的,是从京城到北关的满心绝望,是从北关到京城的百险千难,是听到她的“死讯”时的悲痛欲绝,是中箭后剧痛难忍,以为见不到她最后一面的黯然心伤。
沈离央揉揉她的头发,好声好气的哄:“别哭了,以前是我太傻,辜负了你一番苦心,才会平白连累你受这么多的苦。”
那天收拾完余府后,沈离央去到顾府,严刑拷问了顾长青的心腹家臣。在讯问中她才得知,原来崔广胜和顾长青早就互相勾结,他们设计杀害葛天辉后,故意按兵不动,就是想趁机治沈离央一个逆反之罪。只是后来被余清横插一脚,才没有得逞。
倘若真治了逆反之罪,不仅她的心腹手下都会受到牵连,想要翻身也绝不像现在这么容易。
顾流觞渐渐止了泪,忽然想起什么,扯着沈离央的衣袖急切的问:“衣服,我的衣服呢?”
沈离央挑眉,“破成那样,自然是扔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穿衣服么?”
看到顾流觞的脸色瞬间惨白,沈离央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忙起身取来一个包袱,只见方才褪下的那身衣物都好端端的在里面,一件都不少。
她素来是极小心眼的,心爱之人穿过的用过的东西,都要妥帖的收着,不肯轻易经别人的手。
顾流觞气得瞪了她一眼,又碍于自己动作不便,只好指示道:“把那件小袄的里子拆开,然后把东西拿出来。”
沈离央照做了。翻出来一看,只见里层缝的不是棉花,而是绘在细帛上的一张张军事地图。那山川地域,分明就是这些天令她心烦得夜不能寐的北疆诸地。
回京一路凶险,要和多少魑魅魍魉斗智斗勇,而她却还费尽苦心替自己经营了这些……
沈离央看着那一个个工整的小楷,满心酸楚。她低头埋进顾流觞的怀里,止不住哽咽。
“你对我这样好,要我怎么还?”
余下的时日那么短,你对我这样好,要我怎么还?
☆、赏花
幸福的时光总是弹指而过,腥风血雨后的平静让人分外珍惜。
顾流觞就那样在宫内住下养伤,起初她还觉得不太自然,可沈离央却说,宫里如今空落落的没点人气,且安心住着,等伤好了再搬出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