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个时辰之后,解忧一行收拾妥当一切,拔营朝着赤谷城行去。
赤谷城,王庭森森。
大殿深处,虚弱的军须靡抱着细君公主当年的秦琵琶,坐在王座之上,满目殇然。
左夫人牵着七岁的泥靡跪在军须靡身前,等待着军须靡宣布泥靡的储君之位,在左夫人之后,乌孙王公大臣跪了一地,满脸哀伤。
“翁归靡到——”
忽然听见大殿门口响起一声侍卫的通传。
军须靡的眸光略微清亮了起来,他吃力地侧过脸去,看着肥硕的翁归靡踏入大殿,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
“臣弟,拜见昆弥!”
“起……”军须靡想要伸手扶起翁归靡,却发现连伸手都如此艰难。
翁归靡连忙扶住了军须靡摇晃的身子,摇头道:“臣弟在,昆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军须靡突然反握住了翁归靡的手,仿佛拼尽了所有的气力,“泥靡……年幼……做不得……做不得昆弥……”
左夫人脸色惊变,怒然瞪向了军须靡,“昆弥有子,为何不传泥靡?!”
军须靡摇摇头,发出一串猛烈的咳嗽,“咳咳咳……幼子……幼子……撑不起乌孙的天……所以……”军须靡又看向了翁归靡,“你……来……你来……”
翁归靡惶恐地又跪了下来,“昆弥重任,翁归靡只怕担当不起!”
“都是……兄弟……你……你必须扛!”军须靡猛烈地摇头,目光不舍地看向了嘟嘴欲哭的泥靡,“翁归靡……你……百年之后……昆弥之位……归还……归还泥靡……”
翁归靡脸色一沉,没有去答军须靡的话。
军须靡冰凉的双眼突然紧紧盯着翁归靡,“你……你若不愿……今日……孤……赐死你!”
“臣弟领旨!”
翁归靡连忙叩头。
军须靡略微放心地松开了手,他虚弱地看着王座下的乌孙王公,“你们……今日……为证……他日翁归靡若……不归还王位……你们可杀他……拥立泥靡……”
“诺……”
翁归靡暗暗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咬紧了牙关。
左夫人拥紧了泥靡,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来,如今翁归靡已近四十岁,乌孙昆弥还没有活到五十之人,最多只要捱上十多年,那时候泥靡已年长,还怕翁归靡一个老头子不肯归还这个名正言顺的王位?
而这十多年,不若让翁归靡来撑着乌孙,给泥靡多创造些财富,对于翁归靡治国的能力,左夫人心知肚明。
“细君……细君……”军须靡低头看着怀中的秦琵琶,脸上突然出现了年少时候的深情微笑,“你可还记得孤……可会……再弹……再弹……一曲……秦琵琶……”
指尖划过琵琶弦,发出一声脆响,军须靡双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来,当秦琵琶从他怀中滑落,伺候在旁的医馆含泪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地呼了一声。
“昆弥驾崩——”
这一日,赤谷城上下,哀啼不止,可一日之后,翁归靡便整顿好一切,准备依制接手属于乌孙新昆弥的一切——
王权,百官,兵马,还有女人。
乌孙有旧制,新昆弥即位,除了自己的生母外,上一代昆弥的女人都可以留在后宫,继续伺候新昆弥。
当年细君公主心底最大的心结便是这,所以又嫁给军须靡后,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吐诉心头痛苦,于是郁郁而终了。
既然泥靡已是定好的下一代昆弥,自然泥靡的母亲左夫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翁归靡的左夫人,至于右夫人刘解忧,一直都是左夫人与翁归靡心里最大的刺。
是夜,解忧还没有赶到赤谷城,新继位的翁归靡与左夫人坐在新帐之中,只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左夫人忽地幽幽问道:“你准备如何收拾刘解忧?”
翁归靡正色看着她,“自然以族制办,她还是乌孙的右夫人,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