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着,你不是怪物,孩子,不是我不想要你,只是我不能要你。”女人仍旧哭泣着,襁褓中的孩子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黑亮的眼睛看着女人。
桀桀~~窸窸窣窣~~
小路的两旁是野草,上面仿佛是刚刚略过了速度极快的生物。女人尖叫了一声,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她的眼睛流出血泪来,看不清脸。
“呀呀。”小孩子丝毫不受影响,没有恐惧与忧虑。
“孩子,妈妈爱你。”女人哽咽着,血泪流在小孩子的脸上,女人哆嗦着用手擦掉。“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不要想起我,你会遇上新的父母。”
桀桀~~窸窸窣窣~~
女人的鼻子和耳朵也流出血来,风从野草上刮过,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像是催促。
“越歌,好好活着。”女人的脊背矮了一截,黑色的长发垂下被婴儿一手攥住。
“呀呀。”孩子挥舞着小拳头,一动一动的,让人的心都化开。
女人不再说话,似乎是被风声催的急了,将手背在身后,割掉了孩童手中攥着的那一缕头发,转身不再回头。
身影渐渐模糊,女人走的很慢,后面婴孩呀呀的声音穿入她的耳中,催的她心疼,她渐渐加快了脚步,慢慢的,她跑了起来,消失在了这条混沌的小路。
“哪里的路?这里的路?
哪里的人?外面的人?
她是谁?你是谁?”
风声越来越大,混合着人们听不见的童谣。孩童手中紧紧攥着的头发被刮的飘动在风中,似乎是要扯断一般。
“年老的人?年少的人?
孤独的人?幸福的人?
她在哪儿?你在哪儿?”
婴孩身上包着的红色被子失去了颜色,风中的童谣渐渐弱了下去。
“谁的手?谁的脚?
谁的脑袋谁的心?
纯洁的人、善良的人、干净的人!
给这个孩子的祝福收纳在她的心口。”
野草被连根拔起,带着尘土飞舞着。婴孩的脸上还落着母亲的血泪,呀呀的叫着,被隐没在风中。
“啊!”猛然睁开双眼,看见熟悉的车厢顶部,她的感知才慢慢的复苏回来。
“宁七,做恶梦了?”睡在旁边的小男孩被吵醒,利落的打开了手电筒,光芒照在女孩儿的被子上,看见女孩儿缓慢的坐起身揉着脑袋,头上还有冷汗。
“恩。”宁七擦了擦额头的汗,笑了笑,“吵到你了,很抱歉。”
“没什么!”男孩子大大咧咧的,他们睡的地方是卡车后面巨大的车厢,铁皮上只铺了一层垫子,马戏团的人一人一小块地方。“嘿,底下发动机的声音真吵,大家都睡在这铁皮家伙上,你做恶梦不算啥。”
“恩。”宁七似乎还在回忆那个唱着童谣的梦境,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小小的,嫩嫩的。“虎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咋了?睡不着了?想聊聊?”被叫做虎子的男孩子有一头黑色的短发,刘海向右侧甩着,没过眉毛。长得端端正正,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
“恩,你要睡么?”宁七抱着膝盖,把被子折了一下当做垫子坐着,勉强舒服一些。
虎子光着上身,穿着裤衩,也折了折自己的被子坐在上面。“不睡了,下面那发动机实在声音太大,再说我也睡够了。”
这个车厢里有十二人,都是马戏团里面的孩子,大人们在另一辆车上。这车厢很大,用作睡觉的地方占了一半,剩下一半用来摆放架子等用具。
虎子和宁七占据着一个角落,发动机的声音很大,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吵醒其他的人。
马戏团里的十二个孩子,只有宁七一个女孩儿,不过资历却很深。
“你来马戏团多少年了?”宁七玩儿着自己的手指,“你娘,当初为啥让你来来着?”
“我来了八年了啊!”虎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俺家四个兄弟,娘说养不活啦,正巧团长去村里挑孩子,就给俺买走啦!”
“你娘,就不挽留你么?”宁七回忆着自己的梦,声音有些飘忽。
“俺娘说了,俺这是出来谋生,学手艺,比在山沟沟里有出息哩。”虎子吹着口哨,一副欢乐的样子,“俺都记不起山里啥样了,出来太多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