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的寂静夜晚里有时会传来女人的怒骂尖叫,还有物品倒落的劈啪作响,大人们说那是章毅唯的疯子老妈又犯病了,章毅唯的爸爸因为杀人被判了无期,妻子承受不住精神出了问题,十二岁的章毅唯一边照看着家里的小卖部一边上着学,还要照顾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发的母亲。剧本从陈依的视角出发,借着孩子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章毅唯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她,她看着他对着嚼舌根的人们破口大骂,看着他随意的在课堂上睡觉画画,她习惯了讨好所有人,她知道怎样做可以使自己得利,所以她也变得格外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章毅唯就像是她的对立面一样,他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心情不好时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出脸色,对自己讨厌的东西也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陈依默默的观察着他,以为他不会察觉,直到一次放学值日,几个同组的人都借口自己有事要提前走,也是料定了陈依好说话,陈依心里不悦却还是挂着笑脸,对他们说自己会做完所有的工作,她在空旷的教室里一下一下的扫着地,教室角落的阴影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你活的累不累。”
两人开始瞒着旁人的眼睛偷偷见面,陈依第一次在夜里偷偷翻越了工厂的栏杆,章毅唯带着她偷了几包零件,陈依看着男孩熟练的和小店老板讨价还价,章毅唯用换来的钱给陈依买了一盒奶糖,然后把剩下的钞票小心叠好塞进了外套里。陈依爱上了这种新奇刺激的感觉,可能是从前的生活太过无趣,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好孩子。
章毅唯也慢慢的对她敞开了心扉,男孩靠在小巷子里的砖墙上,
“等我攒够了钱,我一定要去一次马赛。”
男孩的眼里闪着向往的光,
“你知道基督山伯爵吗?我也想像爱德蒙一样强大。”
第57章
后来的陈依和父母搬离了这里,继续做着别人眼中的完美孩子,她考上了名牌大学,找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还有一个爱她的男朋友,所以当男友向她求婚时,她点了头,婚礼那天身着白纱的她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做了她这辈子最疯狂的一个决定。她从窗户逃了出去,订了前往马赛的机票。
她走在陌生的景色里,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开始尝试各种自己从没做过的事情,她和遇到的陌生人谈天说地,随意说着自己想出来的身份,扔下一切的感觉最初很美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局外人。
脚下陌生的灰尘,和远处孩童的嬉笑。她最终还是回去了,周围的人都默认一般的原谅了她的这次胡闹。她和男友又举行了一次婚礼。过着和千千万万人相同的生活,一天下班时,在公司的电梯里遇到了身穿维修工制服的章毅唯,两人对视着,看着对方都已变的沧桑的脸颊,时间仿佛在飞快的倒退着,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巷子里,男孩靠着砖墙,女孩对他说,
“你去过马赛吗?”
“去过。”
“什么时候。”
“明天。”
就像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梦想着永远到达不了的明天。
乔文君翻完剧本已经是凌晨了,那股困劲被熬过去之后自己居然精神起来了,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圆形的吸顶灯散发着温暖的光线,不知道是剧本还是自己太过疲惫的原因,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子怎么都无法抚平的烦躁来,她起身去了书房,找到书架二层的一套医学病理,书拿开后露出后面藏着的小小纸盒。
没人知道何兮患病的那段时间乔文君是怎么撑过来的,何兮发作的时候极度自闭,她努力和她搭话,逗她开心,一边努力工作着,何兮难得安睡的几个夜晚她却辗转反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细长的香烟在指尖点燃,她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唇间手中喷出的白色烟雾,朝着上方蔓延着,然后渐渐消失。
何兮回来的那天正好是平安夜,乔文君提前调了班,打扫了屋子,买了鲜花,在房间里摆了蜡烛。她已经二十六了,人到了一定年纪好像就会产生一种倦怠感,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再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只想和自己爱的人安稳下来厮守一生。
她掏出那个红色的丝绒首饰盒,看着里面躺着的对戒。何兮下了飞机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从机场到家里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乔文君待在客厅里给自己做着各种心理准备,门外传来的一点点声响都可以让她的神经迅速绷紧。不知过了多久,玄关传来大门打开和何兮跟季紫告别的声音,乔文君把客厅的灯光调暗,周围只剩下蜡烛的温柔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