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萤贴心地没问墓碑上照片里的夫妻是谁,谈衫想,萤萤大概认为那是她的父母。其实这样认为也是没错的,不过是“秋碧海”的父母。
大家都知道秋碧海是谁,但不会有人知道秋碧海的父母是谁,也不会有人再来给他们扫墓。
所以当两个人来的时候看到墓碑前摆放着花束时,都有些奇怪,只是奇怪的原因不一样。
阮流萤问:“这是你舅舅他们来过了吗?”
谈衫迟疑着回答:“不知道。”
谈衫心里其实是很微妙的,小谈衫和小谈衫父母的墓地是在A市,也就是小谈衫的老家。而她自己父母的墓碑是在E市,而且从根本上来说,这其实是“秋碧海”父母的墓碑。
除了她,谁还会来?
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顿时她的心qíng糟糕透顶,不加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qíng,然后粗鲁地将花拿起来扔到远远的地方。
盯着落在远处的花束她还是不大满意:“等会儿我们把这花扔到垃圾桶里吧。”
阮流萤看了看地上那束jīng致的花,又看看谈衫,点点头说:“你说了算。”
把她们自己带的花摆在墓碑前,又是烧钱纸又是敬酒的,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这话,表达的主题思想是:爸妈,你们多拿点钱到处旅游吧,反正去旅游景点也不用给门票了。现在你们女儿过得很好,对象也有了,并且对象非常非常非常优秀,除了不能给她生个孩子,让他们抱上孙子。
她说的声音小,但阮流萤还是听的一清二楚,然后她就想笑,但又秉着在家长面前要表现得成熟稳重,硬生生给忍下来了,只小声地问:“怎么不是你给我生?”
谈衫也跟着小小声回答:“这不是怕我爸妈不同意吗……”
阮流萤就没再问了,甚至心里还甜滋滋的。
去墓地看完父母后,又回家躺了几天,就跟着要去A市了。她打算先给小谈衫父母扫完墓,然后小谈衫忌日的时候,再去给小谈衫烧纸钱。没人知道她真的死了,她就该记得,该去做这些。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瞒着阮流萤,阮流萤也什么都没有问地陪着她,买票去A市。
舅舅一家就住在A市,谈衫没有提出去看看的想法,阮流萤也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墓园。从后备箱里拿出钱纸和其他需要的东西,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谈衫对着小谈衫的父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因为阮流萤在身边,有些话她也不敢说出来。毕竟怎么做是一回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想着,先带着萤萤来几年,以后再慢慢告诉对方。却忘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当阮流萤看到她父母墓碑上父亲的名字是姓秋时,阮流萤什么也没有问。以及后来又去看小谈衫父母,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
其实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只是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刻意逃避,她始终没能想起这一点。只当这是阮流萤独有的温柔——她不想说的时候,对方就不问,只默默体贴地陪着她,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决定和行为。
给小谈衫父母扫墓,同样也看到了一束花,想来应该是舅舅一家来过。并且墓碑看着也还好,应该是有人特意花钱维护过的,也应该是舅舅一家的手笔。
这样想着,谈衫的心qíng更加复杂了。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她不是真正的谈衫,要不要原谅舅舅一家,是小谈衫的事qíng。她需要做的是,把这些事都告诉小谈衫。
烧纸钱的时候,她还是保持了絮絮叨叨的习惯,只是说的内容就要隐晦一点。一些不能说的话,她就在心里念一遍。
扫完墓,还等着过几天再来给看小谈衫,所以她们并没有离开A市,但是这一次,谈衫没有让阮流萤跟着。她是一个人去的。
好像忌日前几天又或者后几天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她毕竟占了别人的身体,不想连一个忌日都要偷懒。
和小谈衫想说的话太多了,絮絮叨叨也说了一个多小时。当说到小谈衫舅舅一家时,她想起了她和阮流萤一起拍摄的《流火》,里面的流萤的qíng况和小谈衫的qíng况何其相似?只是最终结局不一样。
要是可以,她真希望当时有人能拉小谈衫和她一把。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纸钱燃烧后化成的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像是在回应谈衫,又像是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