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楷钧真讨厌伊人那个样子,她抱着胳膊脊背挺得笔直地走在她的前面,时不时地踢一踢路边的石子,她说话的语气不轻不重,那样幽幽的被风一吹就散,好像她是个姐姐,走得那么落寞那么寂寥,而他像个不懂事的弟弟一样跟在她的身后不让他省心。喂!明明他还比她大十一个月好不好!
“是因为懒吧。”伊人为他找到了解释,“因为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清楚地知道我喜欢周杰伦喜欢张晓风喜欢莉莉柯林斯,知道我因为小时候被鸡蛋噎到过所以很讨厌吃鸡蛋,知道我三年级的时候把口香糖黏到了头发上死活扯不下来结果那一小片头发都被剃了至今没长起来,还知道我天生对长得好看的女生没有抵抗力发起花痴来跟头疯牛似的,因为知道了这些,你都不用再在我身上花时间,辛辛苦苦地弄明白我的各项喜好,随时担心着会不会触到我的某个敏感点惹得我发脾气,也不用把我领到你的那群哥们面前在他们的起哄声中解释我们是怎么相识相恋的。如果我做你的女朋友的话,南楷钧你还真是省心省力不少。”
南楷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晕,女生的逻辑总是莫名其妙还分外强大,让人无言反驳,他听来听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伊人嫌他懒。
南楷钧觉得自己的被拒理由实在是太清新脱俗,敢问还有天底下第二位兄弟因为懒被心仪女孩说不的吗?
“当然,我说这些你也不一定明白,”伊人说,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只是在一门心思地走自己的路,“你有注意到你刚才说的话么?”伊人很慢但是很坚定地重复给他听,“你说,‘伊人,我喜欢你,真的。’你为什么要加上后面的这两个字呢?本来我都快相信你了,可是你说‘真的’,像是在努力地说服什么人,你自己还是别人?难道你就不曾听过,我爱你要比我十二万分地爱你来得更坚定更真挚么?你看,我平时叫你多读点书你不听,现在因为没文化吃亏了吧。”伊人调皮地说。
“你对我的态度......”南楷钧仍是不死心地问。
伊人回过头来,“我习惯你,但是,我不敢把那妄言为喜欢。”
高一一开学,他们是男女朋友的传言就满天飞,十五岁的伊人不再写保证书贴公告板了,她穿着小西装往主席台上一站,说,“宋威教官,我不会忘了你的。”
这当众告白在南楷钧听来颇为惊悚,有种“我化成灰都记得你”的味道。南楷钧明白伊人想要这种方式来让给传言不攻自破,可是传言没有攻破他倒被祸害惨了,那几天不断有同校的兄弟跑过来一脸贱相地问他,“被教官撬墙角的滋味怎么样啊,小绿龟?”
曾老师安排了五分钟演讲的活动,人人有份,讲得好的演讲稿会被印出来分给两个班,一个是一班,一个是二班,都是曾老师教的语文。伊人的稿子自然被印了出来,她从小到大那么多书不是白读的。另有一份一班的演讲稿也引起了南楷钧的兴趣,内容丰富幽默,妙趣横生,很像那些天天腻在家里刷微博的宅男段子手写出来的,南楷钧很想结识一番。一看名字愣了。
陆未晞。
很明显是个女孩的名字。
高中的学生都是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再不济就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关系,反正南允高中就那么大,很多人初中都是同班和同校,南楷钧很快就在朋友的帮助下见到了“宅男段子手”陆未晞。
其时未晞从食堂出来,走过学校那两排高大茂密的梧桐树,她穿着南允高中蓝色的校服,扎一个马尾,心无旁骛地走着自己的路,也不看两旁的风景,南楷钧趴在二楼的阳台上,喃喃了一句,“是她啊。”
第一学期很快就结束了,寒假到来,熬夜打游戏的南楷钧第二天往往睡到日上三竿。南太太心情好,陪着保姆慧姨逛菜市场,说要中午给儿子烧鱼吃。门铃声响起,南楷钧不情不愿地穿着睡衣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睡衣犹存地说妈你就不能自己带钥匙吗?
睁开眼对上未晞一双惊愕又尴尬的眼睛,两粒瞳仁清澈得像是两颗白露。
“我妈......叫我来的。”她说。
即使是校草,刚从被窝里钻出来没洗脸没刷牙的样子也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南楷钧火速蹿回楼上洗了脸刷了牙梳了头,还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长的毛衣外套,这才踏着拖鞋气定神闲地从楼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