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_作者:吕烟海(28)

2019-01-18 吕烟海

  伊人一拳头打在南楷钧的肩头,他嗷嗷嗷地叫起来。伊人说,“别闹她。”

  微电影的构思,伊人和未晞来回扯了无数段子,小纸条叠了一大堆,终于决定要正经起来。可是灵感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星期六的中午,伊人陪着未晞吃食堂,饭后去学校对面的文汇书店找灵感。

  她们逛小言区,两个人闲得没事低级趣味地开始朗读言情书封面上的介绍语,一人一句,念得她们自己笑得止不住地颤,王爷巫女啦,都市情缘啦,高干军婚啦,女强宫斗啦,寥寥数语就走完了别人的一生,荒诞不经供人取笑。

  遇到子佩。

  他逛了教辅区,买了本化学五三排队付账,和伊人打招呼。

  伊人把未晞介绍给子佩,“未晞,女主角。”

  子佩会意地一笑,付完账朝伊人扬了扬手里的五三,说,“我先走了。”

  伊人说,“别那么累。”

  子佩在门口回过头来,又是一笑,和未晞挥了挥手。

  未晞对伊人说,“他好白好瘦哦,像牛奶,那种250毫升的金典牛奶。”

  伊人说,“子佩是特仑苏。”

  中午宿舍大门到点会关,未晞要回去睡午觉,留伊人一个人在文汇里晃悠,临走前她笑着说,“你该看那里。”她指尖的方向是书店的名著区。

  伊人朝她皱皱鼻子,“真有野心。”

  伊人在名著区前发愣,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回头,问,“你是来买五三还是读名著?”

  南楷钧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书架,屈着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择定了这个舒服的坐姿,他说,“我什么也不做,我就把这里当成某条街道,随便坐坐。”

  伊人在他旁边坐下,开始把书放在膝盖上阅读。

  南楷钧瞟了一眼,“这书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伊人头也不抬,翻页,“温故而知新。”

  南楷钧便盯着伊人看了一会儿,说,“也没见多新啊,你还是老样子,伊人。”

  “这句话等到你六十岁的时候说合适得多吧。”

  “牙尖嘴利。”

  “你也不笨。”

  “你在生气?”南楷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伊人蓦地把书合上,闭眼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望着南楷钧,“她会让你觉得新鲜?”

  “谁?”

  “我的未晞。”话一出口伊人自己都有些吃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未晞前面加上“我的”二字做定语。是对他的挑衅?还是对自己的保护?

  毕竟此时未晞和伊人的关系,还都不上“我的”二字的情分。未晞她此时,属于绝大多数人,她只能是“我们的”,把“我们的”变成“我的”,任重道远。

  南楷钧说,“慢着,你生气到底是为她还是为我,这二者性质很不一样。”

  书店,从一楼到二楼,从柜台上的《青年文摘》《看天下》《故事会》到最里面的毛姆简·奥斯汀和怀德,许许多多的字,许许多多的人。

  这一支小小的插曲在这里奏响了,那时南允高中的学生们正排着队给手中的五三付账,那时穿着淑女裙的妈妈带着小宝宝面色温柔地翻开一本童话书,那时一个穿着邋遢的乞丐散发着满身臭气走进来,大家虽然避开他但是并没有人赶他。而未晞,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头上的梧桐树绿得似乎在发光,那是夏季的温度,她并不知道伊人的红玫瑰病犯。

  伊人给自己的行为定义,不是犯贱而是犯病。什么病,如何治?

  红玫瑰,无药治。

  后来未晞和伊人一起过周末,缩在伊人的床上看音乐节目,伊人说很喜欢张碧晨的那首《红玫瑰》,未晞问为什么,伊人说因为我有红玫瑰病。未晞说这个病名的颜色好丽,我总觉得病名的颜色应当很惨才对,比如蜡黄,比如褐。伊人说红玫瑰嘛,那样艳,那样浓烈,她又问未晞你读张爱玲么?未晞说《红玫瑰与白玫瑰》我只看了前半部分,因为电子书出错了,最喜欢的是《倾城之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俗?伊人说怎么会,《倾城之恋》确实很好,有些东西并不会因为太多人说它好就贬值的。未晞又说我也蛮中意《心经》......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喜欢的原因不过是觉得绫卿这名字很好听,就如喜欢《雷雨》不过欢喜蘩漪,觉得曹禺真是会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