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的细绳编织而生,传统的手工艺,云南丽江的风情。
毫无来由地,未晞扯下校服袖子,盖住了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那条。
未晞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了找苍锦和好的必要。
她撇下原来准备好的话语,笑一笑对苍锦说,“苍锦,你的手链真好看。”
苍锦甩干手上的水,说,“伊人送我的,嗯,我们和好了,一周之前。未晞,之前的事对不起啊,要不你打我一巴掌?”
未晞摇摇手说不必了我早忘了那时候大家高一不懂事嘛。
说得好像升入高二她们就豁达通透起来了一样。
苍锦说,“那就好,”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未晞说我就想问问你wake up音乐节......
苍锦显出兴奋的神色,说,“我们和伊人都说好了,到时候唱《yellow》,未晞你记得坐前排啊。南楷钧是主唱哦。对了你和南楷钧,大家都说你们在交往哎......”
未晞显然觉得刚刚和好的苍锦和她还没能亲昵熟稔到可以闲谈八卦的程度,她说,“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历史老师在讲唐朝的辉煌文化,讲李白杜甫白居易,讲《蜀道难》《石壕吏》《长恨歌》,未晞觉得这更像语文课堂上的东西。她的真彩自动铅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道道,线条交叉一团凌乱,到底在心烦些什么呢?她们本来就是朋友,用南楷钧的话来说她认识她比认识你早了整整十年。十年呐,漫漫浩浩汤汤,她们有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烦乱的心绪是因为自卑还是嫉妒?女生的友谊果真是容不得沙子,霸道得令人切齿。
除了你,她还属于周遭的一切啊。你不过是那个之一,就如你也有原原有纪念有铭儿有玉鼠不是吗?对了,还有更久远的一个童小愈。和小愈的500毫升也是伊人不曾参与到的事。那么自己没有参与到伊人的事,也无可厚非,彼此彼此吧。
没参与到她是怎么把那一条手链套进苍锦纤细的手腕,说着这可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哦,她不会说除了未晞你是第二个有这条手链的人。
没参与到她是怎么笑纳苍锦红了眼睛对她说伊人对不起。
没参与到她们是怎么言笑晏晏和好如初。
这个如初,在未晞遇到伊人的十年之前。
未晞把手上的手链偷偷摘下来,放进文具盒里。她记得贝儿曾说她的文具盒长得像一具小小的棺材。
中午放学,伊人在门口等着未晞,说,“未晞我要给你说个事。”
未晞就让同行的原原先走,说自己等会儿去食堂找她。原原一边挥手一边说陆未晞你快点哦。
原原从来不习惯叫她未晞,永远是连名带姓的陆未晞,像是在称呼仇人。
伊人的神色郑重,说,“音乐节我要和南楷钧子佩他们一起表演。”
未晞说,“哦。”
伊人说,“还有苍锦。”
未晞就装出一点惊讶的样子,说,“你和苍锦和好了?”
伊人带着一点愧疚的神色,仿佛她背叛了未晞,说,“嗯,一周前,她对我说......”
未晞打断她,“伊人我先走了,去晚了食堂就没饭了。”然后就单肩背着书包飞快地跑下了楼,把伊人的表情甩在身后。
伊人和苍锦她们开始排练,往往选在周末。伊人邀请未晞来看,做他们唯一的观众,未晞推说自己周末有事。伊人说,“你能有什么事?”说这话的时候挑着眉,含着笑,像是主人在看宠物表演。
未晞说,“我约好了和原原一起看电影。”
伊人收起笑,说,“哦,那你去吧。”
音乐节在周六晚上举办,学校吝啬到不愿意占用一点正课时间。舞台就搭在主席台前面,观众席的凳子上印着宝岛眼镜的广告。伊人的朋友是学生会的人,给未晞弄到了前排VIP的票子。未晞那天穿着南高的秋季校服,就是那种毫无特色相当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工人服那一种,工人蓝上是黑色的杠。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子应该要么是主持人要么是表演嘉宾,她蹬着一双差不多十厘米的亮闪闪的细高跟,穿着白色的小礼服,整个雪白的脊背都露在外面,她一站起来未晞觉得自己眼前都黑了,她得仰视她。未晞深深地感觉到什么叫相形见绌,有种逃跑的冲动。
后来未晞才会知道,她的自卑深入骨髓,她痛恨一切人多的场所,比如地下通道,比如火车站,比如公园广场,又比如这种大型文艺活动。她害怕人潮淹没她,她呼救却没人可以听到,大家都带着笑走自己的路,她被冲散被肢解被覆盖,变成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之一,消失了也没有声音,就像灰尘落入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