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飏只得替她收拾残局。他洗碗的时候她在客厅里数着地砖的数量。他洗好碗拴着围裙在门口看她,她回头看见了就皱皱鼻子说,“你穿围裙很好看嘛。”
又看看天花板,哀叹,“你这里真的是什么娱乐都没有啊,只能吃吃饺子,数数地砖。”
他就走过来问,“那你怎么还天天呆在这里,不回家?”
伊人就跑过去抱他,像是卖火柴的小姑娘跑过街道,大了五六码的鞋子掉下一只,她一只脚在鞋子里一只脚在他脚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因为这里有你呀。”
他抱着她倒在地上,自己的背着地,垫在她的身下,又忽然翻身,两只手撑在她脑袋旁边,在她身上说,“伊人,你好像很会恋爱。”
伊人就笑,笑得把脑袋偏过一边去,一只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像在品尝又像在亲吻,她说,“那也没有你会啊。”
后来伊人会明白,她和未晞都有这样的本事,她们可以从别人柔情四溢温情满怀的告白或者示爱中抽身出来,旁观并且指点,她们随时都可以说,啊这桥段,这套路,这戏码。白烂又庸俗为她们所不齿。她们用这样一颗恶毒的心伤了多少小心翼翼弥足珍贵的少男情怀。可一旦当她们自己堕入爱情,她们便彻底丧失情怀和操守,她们把所有庸俗和白烂统统上演一遍,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她们拾人牙慧,说着“我爱你”“You are an apple in my eyes.”她们看韩剧和言情小说也变得甜蜜起来,仿佛那主角就是她们自己,她们还从书本上搜刮,积累修辞和表达,她们顷刻间就明白了莫言为何说小狮子变成了一只水蜜桃,觉得白居易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是梦话。
泱飏说,“哦?我很会么?”他一只手扳过伊人的脸,低下头吻住她。
是挑逗,是缠绵,是炫技。
末了,伊人推开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说,
“白菜猪肉味儿。”
开学了。
未晞提前一天到了学校,给伊人打电话,“伊人,我想见你有话对你说。”
恰好伊人也说,“未晞,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她们在SUM酒吧见面,伊人熟门熟路地给自己点了啤酒给未晞点了果汁,下午的酒吧客人很少,几个员工围着酒桌打扑克,一个瘦个子睡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顶鸭舌帽子,伊人认出是那天和泱飏同台表演拉二胡的那个人。
未晞坐在座位上紧张地东看西看,曲汶穿着一弯腰就会走光的吊带裙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对未晞说,“安啦学姐,这里很安全的。”
伊人看曲汶一眼,说,“你大白天的干嘛穿成这样?”
曲汶驳得巧妙,“就是因为白天才穿成这样。”
未晞拉伊人的手,“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伊人喝一口啤酒,说,“等着,我跟你介绍个人。”她朝未晞身后看,说,“来了。”
未晞回头,看见了泱飏。
伊人把泱飏拉到身边,她坐着他站着,她小鸟依人他英姿挺拔,她说,“我男朋友,泱飏,就上次在丽江救我的那个帅哥,他也住在南允,有缘吧?”
泱飏被伊人抱着腰,看了看坐着比他矮了一大截的未晞,思忖着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未晞说,“我有男朋友了。”言下之意是不要对她说这种撩拨的话。
泱飏只是笑笑,不理会未成年的怪脾气。他对伊人说,“伊人,你的朋友很像你的双胞胎姐妹。”
伊人说,“我们长得并不像啊。”
泱飏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未晞猛喝下一大口果汁,差点被呛到,她对伊人说,“你男朋友真会说话。”
曲汶就在一边抖着腿说,“伊人学姐和未晞学姐可是我们南高的双葩啊,颜值担当,才女代表。”
这话让未晞想起了久远的以前,其实就是小学时候,说久远好像有点故作的矫情,那个时候她们的语文老师是个老头子,白发苍苍瘦得像只鹳,到了退休年龄还死赖在学校里,他就曾把未晞和班里的另三个女孩子称作四大才女,同学们叫她们四小金花,又言未晞是他的王牌,全班同学都回答不上他的古怪问题时他就轻轻敲着折扇说,“那么就只好让王牌来了。”或许未晞对语文的偏爱,在于她的王牌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