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晞想,自己的骨子里其实就住着一个妇人。这个同样名为未晞的妇人,跨越三十年的漫长光阴,提前寻找到她并住进她。
但是她不想那样。她愿意做个学生,她欢喜做个学生,如果做学生意味着吃亏的话,她也愿意吃。
未晞渐渐地有了朋友,班上的,寝室里的,男生,女生,甚至还有隔壁寝室二班的同学,未晞偶尔会从她们那里听到伊人的事情。
但是她们把伊人说得很不好。未晞不愿意去重复那些话。
她努力地找到解释,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伊人,“她们或许是因为暗恋南楷钧而嫉妒伊人。”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未晞从来都不去想个明白,仿佛天性使然。
星期六的一个中午,未晞很开心地从厕所回来经过教师办公室,她开心的原因是上完了今下午的三节课就放假了。未晞从幼稚园时代就对假期没有抵抗力。
教语文的曾老师打开办公室的窗户,探出头来叫住了未晞,让她把改好的练习册抱回班上去。五十六个人的练习册并不轻松,看未晞一个人抱很吃力,曾老师就叫住了路过的另一个学生,“楷钧,来帮未晞把练习册抱回一班。”
在三个字的名字上去掉姓氏称呼后面的两个字是曾老师的习惯,一开始未晞还被吓了一跳,觉得一个老师这样叫学生实在太过肉麻。
南楷钧走进办公室,看见未晞的时候说了句“是你呐”,未晞想他们只是见过还不算认识,不过觉得他的校草之名不是白来的。南楷钧把五十六本练习册尽数抱起,未晞有些愧疚地跟上去,走出办公室伸出手对南楷钧说,“给我一点。”像是在讨要糖果。
南楷钧在走廊上站住,看着未晞,未晞被看得很不自在,她突然想到走廊上人这么多,她和南楷钧走在一起会不会招来误会。在某些事上,她总是格外警惕。
未晞被看得红了脸,正想收回手,如果南楷钧非要展示他的绅士风度一个人把五十六本练习册抱回去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
但是南楷钧忽然低下头用嘴叼起最上面的那一本练习册扔到未晞怀里,未晞慌忙接住。
“给你一本。”他说。
他们以这种滑稽的分配方式回到了一班。
未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时,后排的童小愈戳着她的背问,“未晞,你认识南楷钧啊?”
未晞头也不回,手里捏着用了四年的自动铅笔,“没,曾老师叫他帮忙的。”
曾老师是一班的语文老师的同时也是二班的班主任。
童小愈“哦”了一声,翻开数学课本准备上课,她们已经学完了集合开始学函数。
后来,未晞在和南楷钧有些熟又不是太熟的时候,在南楷钧的卧室门口,发表了对他名字的看法。
“楷、钧,”她念,“听上去好重。”她觉得这名字像一本字帖,曾老师反复强调字帖的帖是四声,曾老师的学生都必须写字帖,所以未晞记得很牢。
南楷钧像是回击似的把未晞两个字含在嘴里品味,“你的名字倒是很轻,未、晞。”
南太太看见了未晞站在南楷钧的门口,就牵着她的手进去,神情像婆婆牵着媳妇。
南太太仿佛很喜欢南楷钧和未晞一起玩。
当然,这也是后话。
期中考试的成绩会成为下学期文理分班的参考。未晞本来从小就想念文科的,但是小愈告诉她说,南高重理轻文,理科考一本比文科容易得多。未晞还不太懂一本的概念,只知道一本是好的。后来未晞会发现,大人的一项本事就是,对于他们不懂的东西拍手称好。未晞被小愈说服了,从开学的时候就偏重理科,但是为了不使总名次太难看,她也不敢完全地放弃文科。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未晞的总名次是年级一百四十名,因为有四个课改班,所以这个名次并不算太差,起码还是在课改班的水平。理科排名是一百九十名,文科排名是七十三名。物理竟然差点没及格。
“我决定了,”未晞对小愈她们说,“我要念文科。”
文科在很多人眼里是轻松的科目,背背书就好了,未晞一开始也那么以为,所以那一段时间的未晞感到格外轻松,觉得自己就此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化学课上未晞看小说,物理课上背历史,生物课就看那个满嘴跑火车的生物老师说单口相声。小愈还是决定念理科,她会很好心地把化学作业借给未晞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