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鼻头微酸,渐渐红了眼眶,她几乎要立刻忍不住想要推门进去了,却在下一刻四肢冰凉,杵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沈慕低下头,神色颓丧,“是,母亲,孩儿知错了,此事不会再提”
他居然没有替她辩解一丝一毫,十年朝夕相处他再清楚不过她的为人,就这样任人污蔑她,纵使那个人是抚养她长大的养母,这样的话终究还是伤了她的心。
桑榆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失魂落魄地跑回了自己屋子。
冰凉的汗水一滴一滴从沈慕额角滑落,周遭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唯有红烛燃烧的噼剥声作响,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匍匐在地,等候那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圣裁。
良久,帷幕后有人影晃动,众人呼吸都窒了一窒,出来的却是个身着褚蓝宫装的太监,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道:“皇上有旨,近日身体不适,特命宁国侯宁远主持殿试,钦此”
沈慕微微松了一口气,听说宁国侯为人平易近人又博学多才,京城中早有盛誉,侯爷监考总比皇上亲自监考轻松一些吧。
他抹了抹额角的汗,站起身来和众人一道领旨谢恩。
沈慕本就有真才实学,殿试的时候更是侃侃而谈,态度流畅自然,宁远暗暗点了点头,结束后他故意落在后面放慢脚步,如果沈慕没有过来找他,那此人就不在考虑之列了。
当今朝堂上风起云涌,五皇子一党独大,三省六部中几乎有一半官员是他的心腹,太子虽然监国手握兵权但朝中心腹太少,五皇子雷霆手段或安抚人心或礼贤下士,太子要是培养心腹的话少不得得从这些新贵做起。
沈慕眼睛转了转,落在慢慢踱步的宁国侯身上,虽然不屑阿谀奉承,但想起那些人对他点头哈腰巴结的模样,还是贴了上去。
“草民沈慕见过侯爷”他抱拳作揖,神色恭敬。
宁远虚扶了扶,“沈大人客气了,待过几日明旨下来便与本侯同朝为官了,到时候还得互相关照啊”
沈慕心中暗喜,宁国侯果然如传言一般平易近人,“承侯爷吉言,沈慕还得多倚仗侯爷呢”
宁远朗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沈大人年轻有为,想必后日琼林宴上定能见到沈大人的身影,本侯府上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沈慕点点头,“恭送侯爷”若是能得到宁国侯的举荐,想必官阶不会太低,他心中狂喜,面上却一派正气凛然。
与明旨一同到达沈家的还有宁国侯府的聘礼,大大小小的箱子摆满了正堂,都用红绸缠着还送来了一只皮毛光滑的大雁,寓意鸿雁□□,飞黄腾达。
沈老夫人拿着圣旨哆嗦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儿啊……是……是正几品来着……”
“正五品翰林院编修”沈慕皱着眉头看着堂中大大小小的箱子,心中百味陈杂,“娘……可以退亲么?”
沈老夫人放下圣旨,轻轻叹了一口气,“娘知道你喜欢她,但她已入了沈氏族谱,便是你的亲妹妹一般,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万万不能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那……就算是个小妾也不能么……”
“如今宁国侯世子已正式下聘要纳榆儿为贵妾,宁国侯可是举荐你的恩人,若是惹恼了他今后在朝中……”
沈老夫人话还未说完,沈慕已低头不语,眼中有挣扎一闪而过,最终咬了咬牙,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飞黄腾达么。
“娘放心,我去和她说”
“不用了,女儿愿意嫁入宁国侯府”桑榆推门而入,几日不见而已,十七岁的少女依旧楚楚动人,只是眼中有了坚毅的神色,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沈慕嗫嚅开口:“榆儿,我……”
桑榆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裳下摆,最终缓缓握紧,指尖泛白。
“慕哥哥,我知道,我是自愿的”
少女的眼中有轻愁,蒙上一层水雾朦胧,她懵懂的爱恋还未开始,便要结束。
烛火摇曳里,白衣少女低眉敛目,泪光闪动,身姿如弱柳扶风,单薄的想让人去抱一抱。
沈慕亦有些动容,刚上前几步,沈老夫人手中的茶盏砰地一声搁在了几案上。
沈慕握拳止步,眼中犹豫挣扎,桑榆不忍再看,强忍住眼底的涩意行礼,“娘,慕哥哥,天色已晚,你们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