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隐晦的交代,那曲子怕就是在南溪寺流出去的。
尹梓榆叩了叩桌子,眉梢微微挑了一度,淡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肖枭皱起眉,饮完那杯茶水,“肖某自是奉陪,尹老板不带几个手下吗?”
肖枭这是在提点她,手底下的人底色不干净。尹梓榆神色未变,只是推迟了时间:“未时如何?”
一道曲子价值的情谊只能提点到这里,肖枭面无表情:“当然可以。”
尹梓榆送走肖枭,垂眸沉思。她手底下的人都是父母去世后一哄涌来的。当时尹梓榆年纪尚小,匆匆从华派赶回来的时候,郗尔已经埋好手笔,一个一个招进来的蔚池、蔚沉、唐澍等人,她都无法拒绝,但是家底亦不清晰。这些年尹梓榆一直经手着俞居的生意,摸清楚了经营模式,这两年才堪堪有空来打理身边人手。
至于陆荻缈……尹梓榆眸色泛沉,其间郁色重得划不开。
陆荻缈是个意外,也是一个契机,给了她重新排查身边人的机会,但此人的深浅亦是难测。
尹梓榆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几笔,然后起身下楼,“阿澍,把你和陆荻缈下午的时间排开,同我一起去一趟南溪寺。”
南溪寺外是长渡桥,桥下流水不歇,河畔两旁是小巧民舍,一排排青檐黑瓦,装点着冬日一抹浓重色彩。
尹梓榆撑着一把油纸伞挡雪,身后跟着的唐澍和陆荻缈就没那么讲究了,两人被白雪铺满一身。陆荻缈那天来过南溪寺,这里香火味儿很重,尤其是佳节之际,庙会的人能堵满整个长渡桥。
肖枭穿着青色长衫,一动一静之间将儒雅诠释得刚刚好,他见到尹梓榆一行三人,神色间微有讶意,转瞬即逝:“尹老板,请。”
尹梓榆持伞走在他身旁,陆荻缈和唐澍跟在他们身后。
唐澍惯常偷懒,尤其是这样的冬日午后,陆荻缈和他并排走着,就看着他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从偏门进去寺里,他堪堪收拾好自己的困意,抬起一直半闭不睁的眼皮,重新正视前面的路。
陆荻缈进门一抬头,一座佛像微笑看着他,他双手合十,站着鞠了三躬,并未行标准拜佛礼。
他们一行四个人,并没有皈依弟子,而且四人都不是完全的信佛之人。因此行完香火钱就去了后面的大雄宝殿,宝殿里有一行僧人在行法事,烟火传出庙宇,晕着冬日的白雾,生生造出来一幅虔诚人间道的氛围。
见此场景,四人并未进殿,尹梓榆和肖枭低声谈了几句话,片刻后就没什么音响。尹梓榆抬起伞,微仰头看着烟火飘荡的地方,漆黑的眸子里无端闪过一丝迷茫之意,可惜她身旁和身后的人都看不到。
行完法事,住持流益察觉他们的到来,作揖算是打了声招呼。
既是主殿,那便不该过分随意,尹梓榆同住持学了标准拜佛礼,行了三香,香毕心中默念:“愿此香华云,直达三宝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
肖枭几人亦是如此,尹梓榆在庙里有相熟的僧人,同那僧人一起去了后厢房。其他人就逛逛其他庙宇权当游玩,肖枭另选别处去喝茶坐禅,唐澍困得睁不开眼,找了一处六角亭歇息,陆荻缈怕他睡得太沉,因此守在他身边。
陆荻缈坐在六角亭里,即便是身上裹着一大件厚冬衣,森森寒意依旧挡也挡不住,真是不知唐澍如何睡着的。
住持流益巡逻到六角亭处,看见他们俩,微笑着轻点头,双手合十福了福身。
陆荻缈亦微笑合十回了一礼,住持流益转身离去,陆荻缈松了一口气。沉睡的唐澍却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流益离去的身影,眸里全无睡意,直到他身影走远不见了,唐澍才复又闭上眼睛。而陆荻缈只是垂眸于挂着冰棱的亭角,好似全无察觉。
尹梓榆和僧人流奚去了后厢房,进屋之后,流奚才松口气似的吐槽道:“梓榆姐,大师兄现在越来越严了,我天天都不敢不听他的话了。”
尹梓榆敲敲桌子,眸底泛起笑意:“唔……流奚师父,还是我该喊你秦翼之?”
流奚苦笑一声:“梓榆姐,你就别奚落我了,成吗?”
尹梓榆捏捏他的脸蛋,嘀咕道:“庙里伙食不错嘛。”顿了顿,正色开口:“我店里的曲子从你这边被卖出去了,此事你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