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梓榆轻笑一声,缓慢道:“他们说你的‘母亲’根本没嫁过人,亦没生过孩子,你来投奔荣老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是在骗他,还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陆荻缈在心底不知名的地方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让他稍微抓住了一点镇定:“我母亲是江宜秋,尹老板大概耳熟过这个名字。”
尹梓榆不可置否地颌首。
“她生前因为兴趣广泛而不融于任何一派,小小年纪就有了自成一派的意味,因此各方派别都不大喜欢她,觉得她小小年纪过于狂妄,日后不可成大器。我母亲是个豁达的人,她也不在乎那些名利与情面,一心自己去学天南海北的笛子。”陆荻缈深吸一口气,悄悄抬眼看了尹梓榆一眼,发现她端坐的模样变了,好像是因为他是手下,所以收敛了很多和客人调笑时故意放出来的小动作。
这个姿态表明她很耐心地在听他的叙述。陆荻缈心里一紧,把差点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咽了回去,挑挑拣拣说了几句不红不白的话:“所以……所以后来她没再回南方,挑了一个北方小镇居住,再后来意外有了我之后,她教了我几年曲笛,本想教更多,结果早年游历太多,身体留了隐患,早早便去了。”
尹梓榆可有可无地点头,又开始垂眸沉思,许久才开口:“将你的笛子拿给我看看。”
陆荻缈闻言抽出腰间的丝绒小袋子,组装好笛子,递给她。
尹梓榆手指拂过笛底的刻字,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希嘉?”
陆荻缈听出她的疑问,忙道:“是我母亲的字。这只笛子是她亲手所制。”
尹梓榆把笛子还给他,端坐起来,轻声道:“我暂时不过问你的来处,也省得你再编排一下乱七八糟的话来糊弄我。我这边是俞居,无论是你有什么隐情,还是有不知名的目的,请你……”她抬起眼睑,浓密的睫毛配合着细细上眄的眼尾,让人移不开眼,尹梓榆微微一笑,话语却没她表情来得温情:“请你务必藏干净点儿,别被我找出线头儿,要是我觉得你不适合在俞居待,任凭你多好的技艺搁我这儿都没用。”
尹梓榆抬眉扫了一眼这个小厢房:“听说荣老找人给你做了件冬衣,正巧我下个月想去一趟北方,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跟我一起吧。”
陆荻缈看着她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尹老板,那刚刚你说找人查我……”
尹梓榆回眸一笑,带着微妙的狡黠,懒洋洋道:“有真也有假,你不是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吗?”
陆荻缈愣了愣,看着她踩着她自己特有的节奏慢慢离开自己的视野,心底那一块酥麻的地方忽然间有些发痒,像是被一只手指轻轻扫过,让人打从心底里柔软起来。
陆荻缈低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游
陆荻缈在完成某一天的台演后,向荣老告了假。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来得及熟悉,就整日地在俞居练习,自然对这里的许多地方都有兴趣。
尹梓榆余光飘向那个单薄的身影,又一转儿回了过来。有熟悉的客人眼神亮,问她:“尹老板瞧见什么了?”
她抬起眼,笑道:“没怎么,就是一个不听话的手下跑出去玩儿了。”顿了顿,她抬手替那人奉了杯茶“南北兄,今天这茶是我刚从叶家那兄弟手里买来的,您尝尝,可有什么不同?”
赵南北接过茶,嗅了嗅:“好茶啊!”他轻抿一嘬,感慨:“那叶家兄弟怎么肯忍痛卖给你!这么好的茶,拿到哪儿卖都不愁价格啊。”
尹梓榆抿唇一笑:“商业机密,不可外传的哦。”她附在赵南北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赵南北一脸恍然大悟,叹道:“叶家兄弟倒也不亏,俞居拿到你这么个小丫头手里,经营得越来越好了。”
尹梓榆勾唇一笑,周围人群起哄:“诶,说的什么啊?尹老板怎么遮遮掩掩的,倒不似原来的痛快了!”
尹梓榆向阿澍递了个眼色,阿澍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抬手作势表示知道了,慢悠悠拖着步子去郗尔的小院子请人。
尹梓榆风生水起地混淆视听,一边腹诽阿澍的动作太慢,差不多她和客人一来二往地过了几圈儿,郗尔才领着蔚沉和蔚池到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