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纪西舞的话,叶结蔓神色一震,猛地抬头望向纪西舞。见对方眉眼疏离,心底苦涩更甚,愈发觉得一开始那个念头简直可笑。她咬了咬牙,开了口:“你放心,就算撑着这具破身子,我也会熬过这四日的。”
闻言,纪西舞眉头反而蹙了蹙:“你这样子怕是风一刮就倒,让我如何放心?算了,到头来还是靠自己。”
话语如刺,扎入叶结蔓心中。她低下头去没有接话,紧攥的手早已失了气力,颇有几分无力,无法反驳纪西舞的话。
感受到了对方突如其来的沉默,不一会,叶结蔓耳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视线里映入一双洁白靴子。下一刻,修长玉指探过来,抚上她的下颔,将她的视线迫得抬上来,露出叶结蔓微红的眼睛。
甫一瞥见,纪西舞脸上神色难得明显得怔了怔,似是也没料到这情形。她顿了顿,方道:“我才没说几句,你怎么就……”
话还未完,叶结蔓已经窘迫地偏开头去,深吸一口气,打断道:“没什么。”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解释了,“只是突然想起小如的死,心头悲凉,觉得可怜罢了。”
纪西舞显然对叶结蔓的理由有些质疑,凝视了对方半晌。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再追究,只是目光奇怪地在叶结蔓的脸上转了圈,方坐在榻边,道:“你之前去了哪?”
叶结蔓压下心底的疼意,勉强平复情绪将去纪越院子里的事说了。而纪西舞听到后来,神色已经绷了紧,待对方说完,方冷然道:“你疯了?独身去纪越那里,也不怕死么?”
“我只是想确认下小如的死是不是纪越派丫鬟干的。”
“你确认了又如何?你以为你能给那个小丫鬟报仇?”纪西舞的眉头又蹙起来,“你可别忘记,这是在纪家。纪越之前不杀丫鬟是因为我刚死,那丫鬟又在他掌控的视线之中没必要动这手平白引人怀疑。这次安儿这丫头将人从厨房带走的消息传入纪越那里,加上你之前在查我的事,怕是让他有些忌惮,索性才下了狠手。那摊血看来也是故意留给你看的。”说到这,纪西舞的目光沉了沉,“不过这样看来,之前在琉璃亭时那支箭的警告,十之*真的是纪越干的了。”
纪西舞说的这些,叶结蔓多多少少心里也明了,只是此刻听纪西舞讲出来,愈发觉得对不起小如,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纪西舞兀自说完话,抬头就见叶结蔓又一副随时会要昏过去的娇弱样,话语一顿,已经倾身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触手都是薄薄的一层冷汗。她眼底忧色一晃而过,口中却没好气道:“好了,不谈这些了,你这样子要是再说下去难保不当场又昏过去。”
话落,见叶结蔓脸上神色依旧晦涩,好似藏掖这诸多心事,纪西舞终于忍不住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对不起……”叶结蔓低低说了一句,似乎有些疲累地阖了阖眼睛,“我这样子,怕是要拖累你的时间了。”
纪西舞眼底古怪神色愈重,有些不自然地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片刻方叹了口气,丢下话来:“我没怪你。”
见叶结蔓沉默着没有应话,纪西舞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出口已经成了另一番话:“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先休息罢,这些事我们明日再谈。”言罢,起身朝桌旁走去。
烛火灭,只余月光盈盈。
叶结蔓躺□来,感觉到身边一凉,纪西舞已经跟着上了塌。她只觉心底思绪翻涌,加上之前一觉方醒,倒没什么睡意,只单纯觉得疲累。裴家的事,纪家的事,都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难以消化。黑暗里,叶结蔓静静躺着,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尔虞我诈的商场,不值一钱的人命,荒诞不经的爱意,人鬼殊途的境遇,这一切哪里有什么出路?就算报了仇又如何?至于自己这身子自从嫁过来后就日益虚弱……其实她并不在意是不是因为纪西舞的原因。若是可能,一起随身旁女子去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否则孤身留在裴府,前途叵测,并不见得就会幸福。
也不知这样躺了多久,窗外星辰也黯淡下去,夜愈发深沉。叶结蔓感觉到身旁的纪西舞没了动静,忍不住偏了头去看。就着微弱月色,纪西舞洁白无瑕的面容沐浴在半明半暗之间,显得静谧安然,让叶结蔓脑中不由浮现出那具棺木中簇拥着花朵的躯体。那侧脸如画,静静盛开在黑夜之中,似乎能勾勒出淡淡香气。那些刺人话语,此时都随着从耳边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跃动的心跳。叶结蔓的目光柔软下来,半抬起身,沉默地望着纪西舞那清冷又魅惑的脸,竟有种如坠梦境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