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莲姬曾经问过她:“要是恢复记忆之后,发现所期求的记忆触目都是不堪的话,你要怎么办?”
“记忆不重要,我需要的只是被封印掉的灵力。”
那是她的回答,莲姬不甚满意,却终究没有再问别的什么。想来也是如此,即使以前与现在无法重叠并且只能取其一,她也一直很清楚自己会选择哪一方。
可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她开始不确定了。
是放弃仇恨从此遗忘,然后回归迟林安安稳稳地生活并且和莲姬毫无瓜葛,还是去面对完全无法猜测的过往以及那之后必然会产生的无休止的血腥……
归迟睡意朦胧地说了句:“谁啊……”尾音一颤一颤,合在嘴边的手背上,伤疤纵横。折弥瞳仁一缩,突然转过身,在归迟即将把门阖上的瞬间推了开来。
归迟有些呆呆地看着她,折弥摸着她的脸颊侧头吻在了她的嘴唇边。她给了她一个暧昧不明清风流水般的吻,却没有留下哪怕只言片语。
折弥走了,她的白衣仿佛旖旎出一天一地的迷绚,归迟脑子里一片空白。折弥的体温微凉,烙在她脸上的温度又烫回了她的神志。她往折弥消失的方向走几步,心跳快地要脱离控制,她扭身冲进自己的房间,钻进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夜都没睡。
古井边的桃花开了。归迟因为心有所盼,几乎整天都守在门外不离开。凤幼和魑魅两人轮流前来守护,魑魅是个很寡言的人,归迟也生不起和他攀谈的心思,于是只有等到凤幼来了,她才开口说几句。
凤幼看她生机勃勃的样子,忍不住打击道:“我看得出折弥的道行深着呢,你现在这样一头殷切,等她想起前尘往事,你必然就是微不足道的了,到时她不把你放在眼里,毫不在乎你,看你这个跟屁虫怎么个哭法!”
这话说地太过恶毒了,归迟受伤地转身不理她。凤幼说完也有些后悔,不管怎样来讲,归迟都是极无辜的……可是说出的话毕竟无法收回,她只得讨好般戳着归迟的背脊道:“咳……我乱讲的,今夜子时她们就能出关了,我只是闲地慌……”
归迟拍掉她的手,本来没有多想,被她这样一讲不禁就有些惴惴,只是想起折弥那个吻,又立刻斗志昂扬:“折弥才不会!折弥她已经……她……”
“她怎么?”
归迟憋了半天,扬着眉毛骄傲地站起来,背手踱到桃树下转了几个圈,一本正经道:“不能告诉你!”
凤幼嗤了声,归迟看着满树绯色桃花,眼神又有些迷茫起来。
折弥的吻……又能说明些什么?凤幼和那些人之间,不仅仅只是亲吻而已,可是她……她沮丧地蹲下来,用手指抠着松软的泥土,凤幼见她小人得志的模样顷刻间全部散退,好笑地追上去用扇柄敲着她的脑袋道:“什么了不起的,还有秘密不成?”
归迟看着她欠揍的笑脸,幡然醒悟,折弥和凤幼从来不是同一类人,怎么可以拿凤幼的标准去衡量折弥?她觉得对不起折弥了,心理上,凤幼已经完全被她踩到了脚底下,比烂泥还低!可是想起凤幼那天的眼泪,她又有些可怜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和她计较,于是言和道:“桃子什么时候结?”
凤幼“啪”地展开扇子,眉眼间风流无限:“你想它结,它便现在就能结。”
桃花如雨一般淋在凤幼发间,缱绻温柔,微风拂去,又有更多的落下。凤幼精致的眼眸微微眯着,正是傍晚,余晖倾泻在她肩头,她的锦色轻衣燃上一层火般的霞光。
归迟从下往上看着她,凤幼一直在笑,然后她看到凤幼身后的半空里,黑压压的人影急速掠来。
凤幼笑容一僵,猛地转身,一瓣半残桃花朝她直击而来,她正要腾跃躲过,却想起归迟正在她身后,就在这迟疑的一念间,花瓣正中嵌入她的膝盖。凤幼踉跄着往前扑倒,双手支地又迅速腾空而起,对身后的归迟急促道:“快躲起来!”
来人俱是一袭白衣,发际别一朵怒放绯花。凤幼手指半张虚画出一个倒立的三角,扬手朝上空抛去。三角金光闪过,只瞬间就暗淡下来,化做一个细小光点纳入中央那个白衣人手中,手指婀娜翻转,碎成粉末从指缝间纷纷掉落。
这次偷袭来地太过突然,而且正是乘着莲姬解咒的关键时期。凤幼很快从初时的慌乱里镇定下来,拢着扇子道:“上灵宫主大驾光临,我竟没能听到通传,想必绛灵宫的办事效率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