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是个徒有蓬莱人长相的遗民,但是蓬莱的许多文化,都是跟着语言流传下来的。比如,在蓬莱人看来,自报家门是一种礼貌和尊重。”
“不知道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是,我也该回以同样的礼貌和尊重?”
“那是自然,诺德的女王陛下,我觉得你知道,合作的前提是诚意。”
“合作?”
“你需要一个在议会里有话语权而且肯帮助你的人,而我需要有个人帮我争取更多的话语权。”顾一诺慢悠悠地将一杯茶推到塞勒涅面前,“等价交换也是合作的一种,不是吗?”
在塔利斯议会,新贵族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更别说顾一诺一个毫无势力可依靠的蓬莱平民,她需要一个真正让她融入这个议会的契机。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契机会来得这么快。
所以她才会如此急切地笼络自己这个落魄的北地贵族。塞勒涅抿了一口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顾一诺并非“无事”。
第二十八章 门
塔利斯联盟的初春比诺德王国的初春要温暖多了。透过窗子能看见道路两侧绿意盎然的树枝,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时,让人感受到的不是阵阵寒意,而是舒适的温暖。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塞勒涅就惊叹于这里的街道之繁华,而且据赫卡特的说法,这里的繁华程度不光远超覆霜城,还远超纳格兰的约达城,传闻中的能和威尔顿相提并论,应该也没有夸大。
顾一诺所居住的街道上,多是高级商店和别墅,住的不是富商就是议员,这条街上的房子代表了塔利斯联盟的最高居住水准,就像塞勒涅在覆霜城的皇宫代表着诺德王国的最高居住水准一样,但是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大到了塞勒涅不好意思在这位异国人面前发出任何的感慨,而且很担心顾一诺会提起这个话题。
每到这种时候,塞勒涅就会愈发清醒的认识到,诺德王国能被和其他三个国家相提并论,几乎全是仰赖于托因比几百年前那横扫半个大陆的气势,吓退了纳格兰,也吓退了其他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的人,之后呢?之后的诺德王国在其他国家都迅速发展的时候没能跟上,当以战争决定地位的混乱时代过去,当北地人的天赋再也弥补不了手中武器和身上盔甲的落后,诺德王国除了外强中干,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交到塞勒涅手中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托因比再怎么伟大,也是个凡人,他不可避免地被凡人的目光所局限,没有想到几百年后,“神”所带来的力量和震撼,已经不如当年那般,能用一个国家几百年的稳定发展去换取了。
每一任君王都会在最辉煌的时候死去,对于一个君王个人来说,那是他最灿烂人生的开端,是他要大展宏图的辉煌时刻,而对于诺德来说呢?对于诺德王国来说,这意味着从托因比起,每一任诺德国王接到手中的,都是一个没有处理完全的烂摊子。
塞勒涅还记得自己刚刚即位的时候办成的两件大事:和菲克共和国的贸易合作、平定境内半兽族对民众的骚扰。
这两件事应该会成为后人大书特书的功绩,但这其实都是她在为父亲完成未完成的事情。一方面和菲克共和国的合作才谈了一半,对方恨不得要狠狠敲一笔这个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而塞勒涅根本不知道父亲原先的谈判策略是什么,不得不十分保守地进行商谈,事后回想,如果让塞勒涅自己从头开始去交涉,能给诺德王国带来的好处可能要比现在多上一倍。
如果说和菲克共和国的谈判至少可以暂缓,那么与半兽族的交战则是片刻都不容等待的,先前已经开始了对半兽族的清剿,这还未开化的野蛮民族也看准了罗伊去世的时机,拼命想要趁此机会反扑,塞勒涅也是在这个时候积累了不少的实战经验,不然她也就是停留在空谈理论的阶段罢了。
塞勒涅得承认,办完这两件事,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绝处逢生的人,在经历了考验之后脱胎换骨,而诺德王国却已经经历了四十多次这样的烂摊子与收拾烂摊子造成的脱节。
一个即会成为神明的王室后代,和诺德王国这几百年来和平发展的宝贵时间,在托因比那个时代,还是前者更具有吸引力,短短的几百年后,情况全倒转了过来。
塞勒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把玩着靠垫上的流苏胡思乱想,而顾一诺已经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两个盘子分别放在了桌子的两侧,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