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复国才是她活下去的理由,但其实赫卡特才是她活下去的支撑。
好在她活了下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军帐的天花板,身边有个守着她的士兵见她醒了,急匆匆地跑出去叫军医,而军医赶到的时候,塞勒涅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低声说着自己身体的情况:“背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不过不是太疼了,不需要止痛药,只是浑身没有力气,使不上劲。”
“好,好,我知道了。”军医放下手里的药箱,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坐着,“我先给你换药。”
“赫卡特呢?”
“在前线。”
“顾指挥官应该在营里吧?帮我把她叫过来。”
“好的。”军医剪断绷带,熟练地打好了结,“我这就去帮您叫。”
顾一诺走进军帐的时候,塞勒涅正靠在床头翻看着那本封面上沾了血的圣典,头也不抬地问顾一诺:“我睡了多久?”
“有三四天了。”
“怪不得浑身没劲。”塞勒涅把书放回了床头的桌上,“这三四天情况如何?”
“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前线的情况,半兽族的情况。”
“别把表情放得那么沉重,情况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顾一诺似笑非笑地在她床边坐下来,递给她一杯水,“我说真的,赫卡特要不是在纳格兰当质子,而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话,真不知道最后继位的是谁。”
“要是在我和赫卡特之间选,北地人肯定会更喜欢赫卡特的。”
“是吗?在我这个外人看来,他们也挺喜欢你的。”
“喜欢是一回事,合群是另一回事。况且……”塞勒涅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和赫卡特长得很像,但她的外表就给人一种北地人的感觉。”
所谓“北地人的感觉”,一部分是辛德雷大陆的其他人种对北地的偏见,比如粗豪野蛮,也有一部分是北地人的自我认可,比如——雪豹。可以隐匿在雪地中悄无声息取敌人性命,也可以在正面的搏杀中战胜敌人,优雅且强大,美丽且骄傲。
这也基本概括了赫卡特给人的感觉。因此她很快就摆脱了从小在纳格兰帝国长大所留下的痕迹,成了一个比塞勒涅还要“标准”的北地人。
顾一诺耸了耸肩膀:“的确,就像我永远无法真正融入塔利斯的议会一样,无论我再怎么表现得像是一个塔利斯人,只要看到我的样子,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排斥我,就好像这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习惯似的。”
“辛德雷大陆上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有些这样的毛病,只不过我们是互相排斥,而蓬莱人却是被大陆上的所有人视为异类。”塞勒涅把空杯子放在桌上,“你确定赫卡特没问题吗?”
塔利斯中央军团缺乏实战,却从来没有懈怠过训练,在作战能力和装备方面都称得上是一支不错的正规军了,只有一点让他们比其他身经百战的军团要脆弱,那就是易溃散。
塞勒涅可以保证,哪怕近卫军团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个人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用尽全力再杀死几个敌人,直到自己也死在刀刃下。这一点放眼大陆都没有几支军队可以做到,有些正规军甚至只要队形被冲散就会不顾命令地逃跑,许多士兵不是在厮杀中战死,而是在己方队伍的混乱中被踩死的。
诺德王国的军事实力,不仅体现在士兵们的个人实力,还体现在这里,即使是一个最小的地方军团,也不会这样溃散逃跑。
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排成阵型之后的声势浩大总是很能唬人的,无形中也给初上战场的新兵一个安慰,毕竟和同伴站在一起,并肩面对敌人,这个心理安慰消失之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会立刻转身逃跑。能如北地人一般“悍不畏死”的,确实不多。
正是因为他们被彻底打散之后仍能保持的昂扬斗志,才能让塞勒涅顺利地使用化整为零的指挥方式,塔利斯的中央军团也被塞勒涅训练到习惯了这种战术,但初学指挥的赫卡特再怎么天才,恐怕也做不到这样细腻的化整为零,让他们以阵型进攻的话,在半兽族面前反而会暴露出弱点来。
“就算赫卡特没有指挥的才能,她也没什么问题的。她简直能蛊惑人心,只要是她带领的冲锋,哪怕是平时最懦弱的中央军团士兵,也绝对不会有犹豫和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