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茨”甫一出九幽就受到了围攻,她来不及细想,心道来这一趟出来已有几百年,昆仑不知道还等不等得及,她将围攻她的人粗粗打发走,瞬息万里的回到了昆仑山腰。
再往上,她上不去了。
众所周知,昆仑山巅是清气最盛之地,她全盛之时可以到达山巅昆仑居住的地方,可现在昆仑藏身的地方乃是山巅中的山巅,上次都是趁着还有意识自己走上去的。
如今她拖着一副从九幽里出来的病体残躯,实在是无力为继。
“楚茨”往前踏了一步,一道紫色惊雷立刻劈下来,面前碎石迸溅,天道在阻止着她这等污秽之人踏上昆仑。“楚茨”悍不畏死的再跨出一步,惊雷立刻劈在她肩上,她周身一麻,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她每踏一步,天上便有一道惊雷落下,分毫不差劈在她头顶、肩周、双脚、膝弯,她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行走的雷球,几乎都能听到皮肉烧焦呲呲作响。
她心里陡然被激出几分不平来,凭什么?她生而低贱,便不得踏上昆仑么?这低贱是谁给的?凭什么她低贱?
“楚茨”低头呛咳出一口血,忽然仰头荒诞不经的大笑起来,对着天上滚落的惊雷叫道:“我不服!盘古老儿,我不服!”
天雷从天明一直落到了天黑,又从天黑落到了天光大亮,“楚茨”倒在山路上,浑身皮肉焦黑,面目全非,仿佛彻底死去,天雷停了下来。
天河不知被谁捅了一个大洞,倾盆大雨倒灌下来。
大雨冲走了她身上黏着的皮肉,森严白骨露了出来,可那白骨却仍然不死,第二日雨停便长了新的皮肉,“楚茨”一双细嫩新生的手一拢领口的狐裘,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山上走去。
那惊雷磕绊了一下,又锲而不舍的劈了下来。
生而死,死而复生。
再死,再复生。
终归是让“楚茨”以一种还算体面的姿态回到了昆仑身边。
她周身都在发麻,握着神髓的手指不可抑制的发着抖,她远远的停下来,竭力克制住发抖的唇,抿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然后才一步步走到女人跟前。
在虚空里看着的楚茨心头狂跳起来。
不……不要过去……
“昆仑,我把……”“楚茨”声音戛然而止,动作一滞,手里的神髓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地上。
红莲剑插在了她的心口。
云层散开,现出了隐匿其中张牙舞爪的天庭兵马,喊杀声登时四起。
她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山下那堆所谓正道的叫嚣,顷刻便明白了,嘴唇无声的动了一下:不是我。
而后还有一句:你竟认不出我?
她金色的瞳仁里缓缓渗出泪水来。
一直旁观的楚茨终于面无表情的擦去下颔上的眼泪。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第60章 意难平
偌大的白玉汤池中,水汽缭绕,赤.裸凝白的身子半靠在池壁上,一臂横在胸前,一臂自然下垂,楚茨双目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
屋外本是晴空万里,陡然间乌云密布,九天之上裹挟着惊雷之声。
楚茨蓦地睁开眼睛,有水光从她眼里一闪而过。
她手臂在水中随意一拍,卷起数点水滴,那水滴在空中一荡,竟变成了五个模样清秀的少女,衣带飘飘,屈膝款款的跪在池边,低眉敛目,轻声细语的道:“王上。”
楚茨不知从何处变来一封烫金拜帖,神色淡淡的吩咐道:“将这个送往昆仑。”
她言罢,再不多说一个字,从水里慢慢站起来,圆润清绮的水珠自她的眼睫旖旎的滚落,过双肩、胸口、腰腹、玉足,楚茨恢复之后,比以前还瘦了些,背后的蝴蝶骨就更加凸现了出来,此刻笔挺地站在那里,仿佛立刻要展翅飞走似的。
她双臂一张开,立刻就有人上前毕恭毕敬的给她穿上衣服。
“故人不日来访,但请一叙。茨笔。”孟召重捡过被昆仑搁在一旁的拜帖,毫无心机的念了出来,还颇为乐观的问昆仑道,“这个茨,是咱们的小楚大人么?你们不是一起下山的么?小楚大人怎么没有跟着山圣一起回来?”
昆仑别过了脸,轻声叹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孟召重这傻狍子指着拜帖道:“这不是写了么,不日不就是没多久就会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