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_作者:若花辞树(122)

2018-12-20 若花辞树

  皇后仰了仰头,抑制眼角晶莹的泪花。她突然觉得,那件她用尽手段隐瞒了十三年的事,若是终有一天,瞒不下去,也不要紧。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不会让她们的感情被那些肮脏的事污染,就算到时她们立场不同,终会渐行渐远,也没什么可遗憾。

  皇后欣慰地拍了拍夏侯沛环住她腰身的手,道:“我知道了。”

  夏侯沛靠着皇后,怎么也不想放开。她再度对自己说,如果她尽力了,阿娘仍旧无法接受情感的转变,她就放下,绝对不逼迫她,只做她的孩子。

  夜晚再黑,也总会过去。

  隔日一早,皇帝寅时三刻便醒了来,这是他惯常起榻的时辰。昨夜那一觉睡得委实黑甜,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何处。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圣人醒了?”这是皇后的声音,这里是长秋宫。

  皇帝“嗯”了一声,坐了起来,高声问:“什么时辰了?”

  赵九康在门边回道:“圣人,已是寅时三刻了。”

  “进来吧。”他一面说,一面掀开被子,下了榻。

  皇后也随着起来,她披上了外衣,在皇帝身旁道:“圣人昨夜饮得多了,可觉得哪里不适?”

  她这么一提,皇帝便想起昨夜与夏侯沛一道饮酒的事来,他笑道:“并无不适,醉而不伤,果然好酒。”

  皇后似是安下心一般,道:“那便好。重华曾听齐国公说过圣人早年英勇事迹,听到您在军中与部下同乐的事迹,十分仰慕,说要看看圣人是否果真千杯不倒,昨日让她揪住了机会,便放肆了,幸而圣人无碍。”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心道难怪十二郎昨日看着有些刻意地引他喝酒,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到底是孩子,天真贪玩。

  宫人已依序进来,服侍帝后着衣。

  皇帝朝外面看了看,道:“十二郎呢?”

  “她那点酒量,不到午时怕是醒不来了。”皇后淡淡道。

  皇帝更是觉得好笑。太子是个敦厚之人,在很小的时候,便学得很持重了。故而,皇帝极少见他孩子气的一面。眼下,忽然体会到被年幼的儿子那种孩子气的仰慕敬佩,不禁觉得十分新鲜,且极为舒适熨帖。

  穿戴毕了,又洗漱过,皇帝带上冠冕,往前朝去。

  皇后送他到宫门前。

  外头早有玉辇候着,皇帝登辇,他回过头,笑意深深的,说道:“朕令人去太学说一声今日不必授课了。让十二郎好好睡,别扰了他安眠。”

  皇后微微一笑,带点纵容:“臣妾代重华谢过圣人。”

  皇帝心满意足地走了。

  玉辇渐行渐远,宫人簇拥着,侍卫护持着,宫扇华盖,天家气派。皇后久久静立,直到走在最后的那名侍卫的衣角都消失不见。

  第57章

  自御苑归来,皇帝便对夏侯沛多加宠爱。

  夏侯沛需崭露头角,却不适宜独占圣宠。

  任何人,只要得到帝王独一关爱,便将与诸王对立。夏侯沛深知,再是坚固的墙,也敌不过众人齐推。

  太子如今的尴尬处境,就由此而来。

  前鉴就在眼前,夏侯沛哪会由得自己再步太子旧尘?由此,每每皇帝召见,她总能想到办法拉扯上十一郎。夏侯汲人自感激她,夏侯恕与夏侯衷见此,也渐渐削弱对她忌惮,有这般好机遇不知抓紧多搏得圣人好感,反是将他人推向前,十二郎多少有些胆气不足。而夺嫡这场生死之战,最不能缺的就是破釜沉舟的孤勇胆略。

  这日,皇帝又召了夏侯沛来伴驾。

  从夏日起,夏侯沛便在学弈棋。皇帝便道:“弈棋,在于奕,一人埋头苦学,是不成的,需常与人对战,才有进益。”皇帝说罢,便想到自己也许久没与人下棋了,一时技痒,便转头与赵九康道,“去将那副汉王进上的棋子拿来。”

  赵九康堆满了笑,乐呵地亲自去取了。

  夏侯沛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想到这几次总设法拖上十一郎,若是次次如此,圣人也不是愚钝之人,哪儿能不起疑?便安之若素地坐着,半托着脸颊,兴冲冲道:“汉王叔所进?定然是好物,今日可要长长见识啦。”

  洒脱,天真,知分寸,不冒进,从幼时就常有真知灼见。往年夏侯沛展现出来的为皇帝所忌的灵气,眼下又成了她喜人之处,让皇帝怎么看怎么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