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子杰低头,说:“他们在西安工作,不知道,这里只有我爷爷奶奶。”蒋言灵停下来,说:“……我挺羡慕你,你男朋友为你付出那么多……可又很惋惜。”
屈子杰说:“这有什么羡慕……陈为歌他都打算出国了……你……你也喜欢女孩儿吗?”
蒋言灵反驳:“谁跟你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过?”
屈子杰拧着衣角,说:“我以前骑车回家,看到你和一个女的,在路灯下……”蒋言灵说:“你怎么肯定是我?”屈子杰涨红了脸,说:“鞋子,我当时没敢看,就顾着看地下,看到了你的凉鞋,很特别。”蒋言灵脚上穿的仍是冬箐给她买的凉鞋,上面点缀着标志性的塑料花朵。不知道是不是男同志天生对配饰十分敏锐,就那一眼,让他记住了蒋言灵的凉鞋。
蒋言灵握着拳头,颤抖地说:“你不准跟任何人说。”
屈子杰苦笑,自从两人成了同桌,他看到了她脚上在学校里独一无二的鞋子,心中的秘密就藏匿至今。他怎么可能会和老师说?蒋言灵当然明白这点,但人对秘密的第一反应是否认,她也不例外。
屈子杰耷拉着表情,看上去很失落。蒋言灵的戒备心一点点卸下,说:“我哥哥说了,上了大学一样能出国读书。”屈子杰说:“我不能,我爸妈希望我考X大,我父亲当年错失了高考的机会,至今都没来首都了,他希望我能完成他的遂愿。”蒋言灵感觉她的心哽在喉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能像她这般随心所欲决定自己未来的又有多少呢?
她咽下唾沫,哑着嗓子说:“那就好好读书,考X大,等他回来。”
屈子杰白皙精瘦的骨节在阳光底下泛白,蒋言灵盯着发呆,她听到屈子杰说:“好的,我们一起努力,谢谢你。”蒋言灵说:“我们快回教室吧,不然老师要来找我们了。”她和冬箐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她却庆幸对方是和她有共同身份的屈子杰。
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周,学校放假了,让学生回家复习,考前一天看考场。
那一年年是部分高校扩招的年份,班主任临行前在台上说:“这是我们高考生的黄金年代,意味着更多人能圆大学梦,能踏进高等院校的校园,同学们一定要好好把握,我在这里等着你们载誉归来。”蒋言灵听完眼眶带泪,三年了,为了这一刻她们潜行了多久?
那一周时间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看书,冼澄海多次来敲门,让她压力别太大,晚上八点冬箐准时来电话,每次她都是以哭声结尾。并非压力太大,而是这种高压的日子即将结束了,她的身体比她更先做出反应。
最后一天休息日,蒋言灵去学校看考场,巧的是屈子杰和她一个考场,他在排头,她在队尾。两人在学校分别,屈子杰擦过她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加油。”
蒋言灵说:“谢谢,你也是,祝你梦圆X大。”
他们心底带着不可言说的秘密,经历最后一次别离。
穿着她的塑花凉鞋,骑着永久自行车去画画班转了一圈,已经一年多没来过了,门前来来往往多了更多艺考的学生,有的已经考完,有的还在准备。她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进去,原先一对二的画画教室已经改成中型规模的多人教室了,里面立着十余个画架,旁边的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小水桶。
往里走,是她遇见冬箐的那个教室,依旧是小班教室,此时里面空无一人。那张大桌子还摆在原地,她轻轻抚摸着边缘,回忆起冬箐将她放到桌上轻吻,回忆起她歇斯底里的告白,她竟然说冬箐这辈子都遇不上比她更爱她的人了,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
蒋言灵边看边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推拉门有响动,蒋言灵扭头看,发现文钊穿着文化衫站在门口,脚上蹬着卡其色的凉拖鞋,很风靡的男款。
文钊喜了,拔高声音说:“哟!怎么能遇见姐姐您呢!”
自家长会以后,二人再也没见过面。文钊还惦记着自己被她吃掉的上课教材,大大咧咧走进来打招呼。
蒋言灵说:“这不是苏平池她表姐嘛!”
文钊害臊,说:“什么表姐,我就是个去顶包开家长会的!”
蒋言灵大笑,文钊说:“明天准备考试了,今天还那么悠哉悠哉,志在必得啊?准备考哪儿呢。”蒋言灵说:“为了你,你读哪儿,我考哪儿。”文钊说:“小丫头片子很有大志啊,X大有点难度,是为了我?我怎么觉着是为了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