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罗万象的“花红柳绿”怕是已清楚了天底下所有男子的口味,花下的心思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也无怪富豪公子们会抛下家中娇妻,三天两头便殷勤的拿银两来供奉楼中所爱,别处不去说,便说这苏洋湖主楼的生意,哪一夜不是千金万银滚滚流入钱囊?
东升西落又至黑夜,这是“花红柳绿”最为热闹的时段,一辆马车比之一辆马车更为奢华,自城中府邸院落疾奔至此,来客一人比之一人富贵,身上琳琅绸缎比起爱美女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壮硕家丁点头哈腰欢迎来客入门,鼓乐声声不知何时已然奏响,一片莺莺燕燕欢歌笑语,酒香浓郁在空气中犹若玫瑰骤放,处处皆是醉人幽香。
“雁儿姑娘,该接客人了。”
浓妆艳抹的肥胖老妈子轻轻叩击房门,咚咚咚响,朱红门户开启半扇,一袭雪白衣衫站立房前,那女子身材曼妙、肌肤胜雪,一张瓜子脸儿上带着股秀雅绝俗的轻灵气息,美目盼兮万种风情,嘴角弧度似笑非笑最是诱人,胸口可见若隐若现的两团雪白,黑发金步摇系着头单螺,手腕轻轻抬起扶住门框,衣袖丝缎子悄悄滑落,露出腕上一枚价格不菲的白玉镯子,瞧得那肥胖老妈子眼睛大亮,流露出难掩的贪婪。
老妈子啧啧道:“雁儿姑娘,你这镯子可是那位张公子送的?可真漂亮!”
老妈子说着就要伸手来摸,雁儿则将手放下悄悄躲闪开去,摇头道:“王妈妈猜的不对,不如再猜一回?”
老妈子呸道:“猜中了又怎样?镯子又不是我的,倘若老娘再年轻几岁,定也有识相公子给老妈子送镯子。”
雁儿咯咯娇笑,取下腕上镯子塞进老妈子手中:“雁儿若是男儿,定然就是那‘识相公子’了,王妈妈莫要客气,这镯子呀是雁儿敬献给您的一片孝心,还望王妈妈……给雁儿多多打点。”
老妈子满脸狂喜,生怕雁儿反悔似得将镯子收入囊中,笑得已然合不拢的口中不住念叨“一定一定”,接着躬身引领雁儿下得楼去。
雁儿名□□归雁,算得是“花红柳绿”中美貌拔尖的姑娘,追捧她的公子无数,苏城中要点其名为伴需得排上老长号码,她一夜仅接待一人,听说如今排号已然排到了明年秋季,可见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却未必能买一春宵。
今次的客人与春归雁相约于黑白阁,前来手谈棋道经纬,大约该会是位名士风流的人物——念及此处,春归雁略略蹙眉,继而又迅速舒展,嘴角扯起一抹嗤笑,掰指算来已经多久没人能与她在棋道之上不分伯仲了?希望这回来的是一方圣手,一局棋能够撑过百子最好。
能如此思虑,并非是春归雁目中无人,委实是她堪称女子中的棋道魁首,棋力之强唯有棋圣江德勉强赢过她一回,真可算是世上罕有的奇女子。
“花红柳绿”的头牌姑娘大多都有自己所长,春归雁便擅长棋道经纬,早些年前,春归雁还并不如何闻名,在“花红柳绿”这座花团簇放争芳斗艳、算是最不缺美丽女子的院子里,她不过是一名不如何起眼的寻常女姬。
与棋圣江德一局三昼夜的手谈使得她一夜成名,结局虽是春归雁投子儿认输,却虽败犹荣,令她一举成了“花红柳绿”乃至整个苏城赤手可热的魁儿,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春归雁这般才绝天下的女子能为男子征服,岂不更妙?
春归雁输给江德后立下誓言,男子若想碰她身子需得手谈胜得过她才可,而后这位女子果真再未输过一局,持黑子先手甚至堪称无敌手。
如此拔高门槛儿非但没有叫人望而生畏,反倒让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少爷趋之若鹜,传闻还曾有人打赌谁能拿下春归雁、进得这骄傲小娘子的闺房,便能获黄金千两,可谓是名利双收,怎能不叫人对这女子棋圣心生向往?
记得有段时日,便是因为春归雁,整个苏城围棋盛行,不少游手好闲者皆研究起了下棋,场景当真是空前绝后,叫人哭笑不得。
“雁儿姑娘,你说这回不自量力的又是哪家公子哥?来此可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下了楼阁,楼下瞧见春归雁的宾客不出意外起了一阵骚动,在数名恶仆拦阻护送下好不容易出得大门,由姓王老妈子掺扶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马蹄踏踏奔向了黑白阁,途中老妈子殷勤的与春归雁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