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这府上的老爷心血来潮,扔了一把银子到自己爷爷身上,命人将她拖进了府来……
至于昨夜的事,她是不肯提起的,方仪更不会去问,细细为她处理了伤患处,又去开了方子。许是得了个说话的人,又或许是那萍儿本身就够坚强,一番交流下来,二人齐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方仪亲自为萍儿穿好了衣裳,又细心叮嘱了她注意事项,准备离去时,那人拉住了她的衣袖,弯弯眉眼,漾起一抹浅笑,对她表示感谢。
那一刻,她觉得,面前这名少女,笑起来又甜又暖,质朴而真实,格外的动人,仿佛三月艳阳,照亮了一室的阴郁与暗影
这件事于方仪而言,只是也只能是一时的感慨及气恨,过后,她还是安守本分,做自己的事。谁叫她只是一个女医,在这府里,地位等同于下人。那日之后,她又去为萍儿看了两次,看她恢复得好,便没再去过。
就在方仪大部分时间还在忙自己的事,只偶尔闲暇时才会想起那件令人揪心的事情时,也就是三月之后,伺候萍儿的那名婢女来找到她,告诉她,叶姨太身子不舒服,晕倒了,叫她去瞧瞧。
那个时候,方仪的第一预感就是,萍儿怕是有了身孕。
果不其然,她如上回那般,提着药箱,急匆匆往那座院子行去,为萍儿把脉,把出了喜脉。
本是见欢喜的事情,可是孩子的爹,收到消息之后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喜悦,也没有旁的表示。而他身边的,无论是正房夫人,还是各房姨太太,都是满脸的鄙夷与蔑视。
老禽兽子嗣旺盛,单单嫡子就有四个,是而并不重视这个他图一时新鲜买进府来的姨太太所怀之血脉,新鲜感过了,他还是回到了那群燕瘦环肥的美艳娇妾的怀抱。
这样,怀有身子的萍儿没有得到特殊的照顾,也没有得到相应的赏赐,仍是只有那名粗使婢女伺候左右……
方仪见她可怜,又气愤于这府中的冷血之人,无可奈何,只要得了空闲,就会到她这儿来,为她调理身子,又自行开了安胎的方子,抓药,亲自煎了给她送去……
朝夕相处,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日子慢慢的过,平静而安详,她们一同,为孩子定下了名字,唤为梦尘。萍儿因为怀孕,整个身子胖了一大圈,坚强如她,愣是没有半分的自惭形秽。而方仪,在这些相处点滴之中,日渐感觉,自己想要照顾好这个人,照顾得更好,更好。
过去了半年,萍儿的肚子大得可怕,眼看就要临盆,那老爷似是突然良心发现,过来看了她,还留下一同用了个午饭。也就是那一餐午饭,叫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方仪听到管家的急切叫嚷,匆忙出屋。情急之下,对方告诉她,老爷在叶姨太房中用午膳时突然暴毙,叶姨太受惊过度,动了胎气,叫她去看看,是否要生产了。
当时的方仪可谓是吓坏了,她万万没想到,才半日的工夫,竟发生了这等事,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彼时,她还不知道,“人有旦夕祸福”,不单单用在禽兽老爷身上贴切,她后知后觉的那个心中最在乎的人,也应了这一句。
因为已经足月,虽是动了胎气,萍儿的生产依然很顺利,不多久便诞下了一名近七斤重的女婴,母女平安。
可是可是,孩子的降生并未给萍儿带来好运,老爷暴毙于她房中的消息早已阖府传遍,在她生产时,夫人与少爷们已经带了人,等在了房门外。
萍儿深知,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不止她,几乎所有人都能预料到,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孩子被稳婆抱去清理,方仪则留下来,与萍儿商量对策,而左思右想,她们也得不出法子,因为,那些人就堵在了门口,不知何时就会破门而入。
最后,力竭的萍儿无声的流泪,苦苦哀求了方仪,求她把孩子带走,不要再回来。那个时候,方仪才真真正正的,感到了心慌。
方仪自是不愿,她怎么能丢下可怜的萍儿,怎么能不设法去救她?怎么能不,同她一起共度患难?
萍儿依旧苦劝着她,似是交待遗言一样,让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也不要告诉孩子这一切,帮她将孩子抚养长大,让她幸福快乐的成长……
方仪也落了一脸的泪,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