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_作者:党凤田(89)

  屋内空前活跃,有的切切私语,有的偷看书记厂长脸色。角落里那个杏核眼儿、白净脸的美男子,从人缝里一直静静地盯着发言人。他神情激动,精力集中,时而点头,时而发笑,时而皱眉,他是“洋秀才” 。他身旁有一位身体矮瘦、脸色稍黑、前额阔大、眼光锐利的姑娘。她几乎以同样的神态,敬慕地看着翔英的脸,听着她的话,这是“丑小鸭”

  “改革是理论问题,也是实践问题。难处不是懂不懂而是愿不愿,不只理解不理解,而在真干还是假干!华荣制药厂,连年亏损几百万,有时发不出工资,到底原因何在?领导无能?不是,工人懒惰?不是。设备陈旧?不完全是。没有人才?也不是,什么原因?就是妈妈抱儿子一切包办;就怨婆婆卡媳妇,统得多,管得死。一句话,体制的束缚。(书记厂长脸上紫色褪去,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现在省局领导来我厂帮助搞改革,实行任期承包责任制。这是我厂的大喜事,妈妈要放下孩子,要它自己走路。婆婆要交权,由媳妇作主。好哇,我们可以十分乐观的预告,我厂将要结束它的旧历史,出现令人振奋的新纪元。它会像一只解开绳索的雄鹰,奋翅翱翔于昊天!”

  热烈的掌声,敬佩的眼光,一齐向翔英涌去。

  李良攥住她的手,“你这个家伙讲得真棒!”

  角落里的“洋秀才”,仍从人缝里敬慕地看着她,心里翻腾着欣喜的热浪。

  会场内交头接耳,指指划划,大多人的眼光总在“两朵花”上扫来扫去;仙女下凡了,大挂历上姑娘走下来了,电影里的明星下厂来了。

  在王清明红着脸作了发言总结以后,又有梁局长讲话,他最后说:

  “……这次座谈得很好,大家畅所欲言,有力地论证了改革的必要性,很好。咱们还要座谈两次。希望大家下去结合党中央改革精神、整党**和我厂具体情况,对药厂如何改革,制订什么样的承包指标,大家心里有个数,下星期就要订承包合同,谁的指标高,谁的保证系数大就包给谁,当然喽,几千人大厂,承包非同小可,儿戏不得,不但要承担经济责任,而且还要承担法律责任。干部职工都有承包权,不过要经过全厂职工讨论通过,上级主管部门审核批准,下去大家动动脑筋,好好议一议。”

  散会了,人们拥拥挤挤走出会议室,个个欢欣鼓舞,人人好像遇到了什么大喜事。

  一个号称“老胖”的厂妇联主任,特别爱说爱笑,边走边说:

  “怪!怪!咱们药厂得了哪门子风水?光来大美人。前一阵儿,来了个‘洋秀才’,比潘安还漂亮,脸儿耦一样白,眼儿星一样亮,闹得全厂姑娘睡不好觉,半夜里起来吃速可眠;现在又来了俩大美女,看一眼就能把小伙子的魂勾走,看吧!咱厂的小伙子睡觉烙大饼——翻腾去吧。嘿嘿,大家小心,防止有人患单思病……”她正说得带劲儿,身边一个姑娘向他挤眼。

  老胖扭头一看,呀,“洋秀才”和两个大美人都在身边正笑她。

  老胖哧一声笑,一手捂嘴,腰一猫,噔噔噔散丫子就跑。一身肥肉在她身上抽筋一般的哆嗦,加上她故意作出来的“狼狈”样儿,真能把人笑死。

  第37章 公园夜舞

  陈氏建筑队像群土拨鼠,一到天寒地冻便入蜇冬眠,停止劳作,待来年冰消地开才爬上地面搞营生。

  陈氏建筑队放工后,几个松散队员实在闷得难受。省城的广场和大马路又不让种庄稼,更没地方割草拾柴。他们都在“另册” ,不是铁饭碗,又能干些什么呢?

  现代人应该有两个生活世界,一个物质世界,一个精神世界。那些不甘虚度年华的人,最大的乐趣是在精神世界里遨游,以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为人类、为民族、为自己;而那些愚昧或心理扭曲的人,总是泡在物质世界里寻求声色刺激和衣食享受。高才等人就属于这一类。他们从不读书,也从来没想过人应有什么事业。他们的脑壳里,只装着“玩”、吃、乐。

  松散组织成员,经过“魔窟洗礼”以后,已升级为紧密性组织。这些精力过胜的青年男女,谁也没有个人呆在家的习惯,他们像一群猴子,总爱成群活动,热热闹闹地打发自己的韶华和生命。

  他们的建筑队“入蜇”以后,“捞钱”、跳舞、会餐、看电影、看闭路电视、游公园、逛百货等成为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