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_作者:党凤田(96)

  云英故意拿捏,对他娇笑了一下,低头说道:“不用什么,今天在这里吃饭,我请客,和我一块来的那几个是让我请客吃饭的,你和大娘一块吃好了。”

  “对对,对,一块吃,这客得我请,怎能让你请呢?我叫他们来。”

  大牛迈着大步走出去。外边的人正等得着急。老大娘一见儿子张罗吃饭,心里猛一阵高兴。有门儿,八成同意,应该吃一顿饭,叫这些人高兴高兴。

  一伙人高高兴兴入座,精明的女服务员,一看是相亲吃饭,必然要露大手面,正是做买卖的好机会。她手拿菜谱,笑嘻嘻地问:“吃什么标准的?你们共八位。应该吃好一点呀,大喜事。”

  大牛高兴地一挠后脑勺,咧着大嘴笑着说:“是啊,是啊,要吃好的!要高标准的。”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大喜事嘛。”年轻的服务员美滋滋地笑着翻菜谱。

  高才说:“今天我们几个来庆贺,不能让你掏钱,我请客!”

  大牛认真起来:“兄弟,你这样说咱就远啦,你看不起哥哥了。你们都是云英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二歪、朱民也哼哼哈哈说了些客气话。“十里香”和“雪花膏”只是抿嘴笑。老大娘乐得合不拢嘴。看看这个姑娘,又看看那个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服务员端来一盘热毛巾。高才抓起一个擦手。老太太直纳闷,不先端菜,怎么弄一盘小毛巾来?这又不能吃,她看见高才擦手才恍然大悟:城里人就是讲究,她赶紧抓一块递给儿子,生怕儿子露出土气来。人们正擦手,大小酒杯摆了一桌。四瓶红酒,四瓶古恋春。接着是大拼盘、火腿、扒鸡、酱牛肉、松花蛋、红烧排骨、鱼香肉丝、香椿炒鸡蛋、清蒸鲤鱼、红烧海参、猴头肉片……

  男的面前是白酒,女的面前是红酒。高才高叫一声干三杯。于是吱喽吱喽,各自三杯入肚,又都操起筷子选夹自己爱吃的菜。

  热菜陆续上来。烧对虾、油炸鹌鹑、糖醋里脊、红烧鱿鱼、炒三鲜……一盘摞一盘,一盘压一盘,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喝得头晕脚轻。高才边啃一条鸡腿,边夸赞说:“大牛哥,听说你是有名的万元户,去年发财了,到底你种了多少棉花,卖了多少钱,说说你的经验吧。”

  大牛被几两白酒刺激得异常兴奋。种棉发家是他最爱津津乐道的话题:“唉,干别的咱承认不内行,要说种棉花,全县里咱敢跟任何人比。耩棉花,我不是吹,没有俩籽挨着的,也没有断垅的。咱每亩地上六车圈肥,三百斤棉籽饼,三十斤尿素,二十斤二氨。打药咱更在行,棉花小的时候,根部抹乐果,棉棵大了,打臭氧菊脂,四天一遍。别人一晌打二亩,我一晌打四五亩,他们每亩收籽棉三百斤,咱保证每亩五百多斤。我十五亩棉花堆满了五间屋子……嗬嗬,不是给大家吹,要旁的不多,要钱还够大家喝酒的,嘿嘿……”

  他脸红了,眼红了,舌头笨了,说着,笑着,吃着,顾不得用力收藏那两颗突出的大板牙。嘴角大小括弧迅速变换着。三个姑娘啜着葡萄酒,吃着珍馐佳肴,看着他那红脸,听着他开心大讲棉花经,感到和他一起聚餐太有意思了。但是要嫁给他,就是顿顿吃这样的会餐也不干。

  猛吃着,狂饮着,夸赞着……

  个个喝得脸像猴腚,人人吃得打嗝。老太太边吃边想,这都是什么菜呀,没吃过,没见过,没听说过,一样比一样好吃。可惜,酒喝不完,菜也吃不完。剩在这里多可惜。早些带着铁桶来多好。

  一个个都放下筷子,一个个拿起小毛巾擦嘴又擦手。

  服务员走进来,笑嘻嘻地说:“算账吧。”

  高才慢慢用手摸口袋:“我算,多少钱?”

  大牛急了,用他那大手将高才一拨拉:“哪里话,我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多少钱?”

  服务员轻轻地说:“一百八十八元零五毛。五毛就不要了”

  啊?

  大牛两只眼瞪得象两个鸡蛋,呼一下出了一头汗,老太太张大了嘴好像憋住了气儿。

  大牛两只手哆嗦着掏出钞票,细心地数着。他怯生生的说:“同志,你再算算,没算错吧?”

  女服务员笑吟吟地说:“没有错,这一等的席面就是这个价格,这酒都是按平价算的,要按议价算,还得多要好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