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几日只暗中监视我们,不见阴私,应是有所发现了。”
冯素贞将他话语入耳,遂若有所思点点头,“夏祭那晚的杀手可有线索?也是他们的人?”
“线索不足,尚无以辨认。”语罢,张绍民似灵光闪现,瞬愕然貌,携着茶杯的两指僵在齐肩处良晌,方落回案面,从喉间挤出四字:“暗度陈仓?”
“或许一开始东厂的人马就是以我们混淆视线的。”
对面,冯素贞念得笃定,张绍民将视线从她幽深的眉眼中收回,深耽颔首道:“确实,从头到尾,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怕我们发现,倒是像与我的影卫相互监守。”
“以保险来说,真正的杀手应该是位江湖人士吧。”
话音落下,冯素贞脸色刹时变得阴沉,轻晃杯中清茶,凝着茶叶左右晃荡,似陷入沉思。
对面人视之,不由也紧蹙起了眉,启唇正欲说道什么,便听见门外廊道又起了动静。
“公主来了,今日就到此罢,张大人。”
瓷杯底轻碰上案几漆面,冯素贞眉宇尚未舒展,拂袂起身,移步到架案旁,两指纤纤从其中取出典书一本——《孙子兵法》,其身姿端正,翻开几页,凛凛瞰睨着其中字眼。
“可算是给我找到你了!”
未及张绍民接下后话,便一阵穿堂风过,听闻一声冗长陈旧的声响,望去,来人是天香,正推门风风火火跑进来了,吹散去一室阴霾。
“天香?你怎么来了?”冯素贞惊喜貌,几步迎上。
“担心你这个不上心的家伙是不是饿着小安乐,故!本公主给你们送饭来了。”天香将一深色食盒亮到她面前,自豪得高昂起脖颈,却见着那人眼中星辰愈盛,似一发不可收拾,便不由生出了些忸怩,敛去笑意几分,佯装愠怒道:“你可别多想啊,你的这份只是我顺手做的罢了。”
语罢,将食盒重重放到一旁张绍民身前桌上,似要向他讨个说法。
“嚇,原来是张大哥你拖住了冯素贞啊,害我在家……在铺子里好等!”
“是臣之罪过。”张绍民躬身作揖,“公主真是体贴,知晓我二人尚未吃……”
他轻翻食盒,遂被天香打去了手背,“可没你的份!哪凉快哪待着去!”
“公主如此贤惠,若是皇上知晓了定是万分欣慰。”
“本公主向来如此,是你愚昧了。”
“公主言之有理。”
最后,那扇深门在张绍民意味深长的窃笑之声中缓缓合上了,室内陷入了一瞬冗长的沉寂,热融融的,熏得人脸颊发烫。
“坐罢。”冯素贞手掌拂过她后背,温言轻念两字。
只这轻微动作便引得天香一个激灵,背脊之上似有羽翼掠过,激起她一阵痒意。
她搔搔脑后,不自在地左右看看,遂屈膝落座,打开食盒,取出几碟色泽尚且鲜美的小菜及一小碗白饭,推到她面前,“趁热吃吧。”
冯素贞深望其一半胭脂一半粉,一半支吾一半软,若春桃之色模样,仔仔细细凝视半晌,不由半弯风眼,展颜浅笑,顿忆往昔——
在宫中,有那么一段日子,公务着实繁忙,连脱身的间隙也寻不见,早出晚归,日日被困在政事堂哪也去不得,那时,天香也像这般,提一食盒,穿过一排排高远的宫墙,风风火火跑到她面前。
只那时自己竟一点也不知珍惜,处处躲着,避着……
只这般凝视却看羞了对面少女,赧然嗔视而去,欲夺过她手中碗筷,“你再笑我就不给你吃了!”
“别别别,正好我有些饿了!”
启筷,或是因这情这景,夹几口饭菜入嘴,似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劲头。
“也不看看现都几时了……”天香将视线瞥去别处,不满地嘀咕。
“张大人事务繁忙,有些事信里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所以……”
“都怪那张绍民,你都不是宫里的人了,那些事让他自己处理就可以了,还得拉上你跟着一起劳累。”
正游离着,却见对面那人嘴角竟沾上了饭粒,认识这五载春秋,这般失了仪态的冯素贞是何等少见。
“你也是,怎么一换上男装就真像个男人似的。”天香朝那人半倾身,伸手为其拭去,“隔壁当铺的小姐昨日还问我你是哪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