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叫她的,也便只有千曲。
怀夏便顿了脚步,果然是千曲小小身影,只给一旁的父皇胡乱行礼后,便扑到了怀夏的红衣上,濡湿了胸口一小块。
小丫头正在哭。
“好了,千曲,你要好好地。”怀夏自然不能再跟千曲说她的打算,更何况周围这么多人在看着呢。她柔声劝慰着,却只觉袖口触碰到了一片冰凉,一怔,用宽袖遮掩着,摸了摸,却是一块牌符模样的东西。
千曲仍趴在她身上哭,却在她耳畔道是:“姐姐,我今日好不容易从昭仪娘娘那儿偷拿出来的,这是我外公的信物。他就住在边疆那儿,你要是能跑,就往那里跑。有这个在,我外公会护下你的。”
千曲说话声音极小。
怀夏颇有些想笑,却也知道这是妹妹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妥帖地收了起来,却不以言语回应,只道是:“好了,千曲,你快回去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千曲这才抽噎两声,退后开来。
身畔有嬷嬷催着:“公主,吉时到了。”
怀夏只点点头,转身上得那车,在帘子被放下前,深深看了这禁锢她多年的深宫一眼。
这次也提前命人清了路,怀夏路过之处俱是冷冷清清,半点不似何念新口中说过的热闹。不过怀夏也没了掀开帘子向外看的心思,安静地坐在车马里。
车驾得并不稳,怀夏身下的垫子也不够柔软,路途却还见不到尽头。怀夏颇有闲心地在想,她觉得自己颇有些像身后那箱子里载着的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是因这个疆土王者的无能而献出的祭品。
只可惜,她可不会乖乖地奉送上自己。
怀夏闭上了眼睛,在不知何时才能赶到的何念新到来前,她需要好好休息。
***
蛮子派了使者去梁京议和这消息,不到半月时间又风一样地刮回了边疆。
江湖人不管朝中事,朝中人也少管江湖事,两头虽都装眼瞎耳聋,但躲在自己家中,也没少讲对方的笑话。所谓的“议和”被这些个舞刀弄枪的听了去,他们讲话直的很,便大咧咧地对贤王一行道是:“呸,什么议和,我看那蛮子大摇大摆的模样,肯定是去吃喝玩乐,顺带再捞些东西回来了。”
“听说皇宫里的梁柱都是金子做的,不知那些蛮子看了会不会想着拔回去?”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夸张得很。
贤王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就不太习惯跟这些江湖人打交道。同他们交好的本就是老贤王,老贤王那人是跟什么来路的人都能打成一片的。不过贤王是被他另一个父亲一手带大的,性子更随那位,说好听是儒雅,说难听便是古板。
他端坐在那儿,正觉得此时自己寄人篱下,将场面弄僵了是不是不太好,这些人卖的又不是他亲王身份的面子,便见自家那女儿,坐得吊儿郎当不说,袖管一撸,便接上了话:“哪儿啊哪儿啊,皇宫里那大梁上只是雕了金龙罢了。而且皇宫里的饭可难吃了,哪儿有咱们这儿爽快,肉都是大块的!”
贤王瞧着何念新,颇有些五味陈杂。
何念新似是没察觉到父王异样的目光,同坐在对面的互相吹捧了起来,不多时还将自己师父“逍遥剑”独孤愚祭了出来,这回可换得那些人灼热的目光了。
贤王忽地觉得,场中气氛为之一变,那些江湖人似是直到现在才真正接纳了自己一行。
又没聊上几句,贤王还半句嘴没插上,池崖门出来的少年们纷纷被喊了过来。再过没到盏茶功夫,这群人呼啦啦地出去了,就着外头的空地,互相切磋起来。
有输有赢,分外和谐。唯独何念新,一骑绝尘,无人匹敌。
于是再回来时,何念新身周绕了一大群人。
贤王颇有些恍惚,忽觉自己似是瞧见了当年他的父王的身影。
他这一晃神,再回过神来时,竟发觉这群人的话又绕回了最初。
“只是这蛮子也太嚣张了,着实让人气愤!”何念新拍着桌子,“哼,都怪如今的皇帝老儿是个没头没脑的软柿子,任蛮子拿捏。”
贤王皱了皱眉头,怎么算今上也是何念新的族伯,哪有她这么喊长辈的?
结果其余人仿似是忘记了何念新大小也算个皇亲国戚,跟着她纷纷骂起了皇帝。
又过了几日,那些瞧热闹的又得了新的消息:“这回蛮子嘴巴张得可不小,东西要了不说,听说还要了公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