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是:“今夜无非是个家宴,大家不必太拘束。”
何念新又跟着想,切,谁信你谁傻,怎么可能不拘束?瞧这一群平素不在梁京城待的王妃们,想必各个在自家封地也都是作威作福的,在这儿还不是一个个被吓得像缩脖子的鹌鹑?
太后又关切了几句这一年当中发生的要事,又换来一片歌功颂德。无非是蛮人未犯,天下太平,五谷丰登。倒没人提贤王还在边疆与蛮子僵持这事,只有贤王妃,暗自攥了攥拳头。
紧接着太后便又关切了一番小辈们。
那几个皇子皇女挨个上前去卖个巧,宗室中有那等聪明伶俐的也被喊去对答一二。何念新这回仿佛屁股长在凳子上了似的,稳如泰山,坚决不动。
未曾想,这老太后笑眯眯地把侄辈孙辈都问过一遍之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关心起来:“安河这丫头今日没来?”
猛地被叫到封号,何念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贤王妃推了她一把,她才从入定中茫然地仰头望着自家阿娘,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要被推。奈何自打她一被点名,周身众人的视线便都集中过来了。何念新也是打了个机灵,猛地明白了过来,一咕噜地从座位上爬站起来,恭敬行礼道是:“太后娘娘,安河在这儿呢。”
“你这丫头,怎么穿得灰不溜秋地?哀家都没瞧着你。”太后嗔怪了两句。何念新这小丫头,与宗室里其余被教导得一板一眼的孩子都不一样,有着一股机灵劲儿。太后虽是觉得这样的女孩失了宗室风范,但不得不说,这种孩子逗弄起来格外有趣。
说罢,太后便着心腹过来道是:“去选几匹颜色鲜亮的布匹,赐给贤王府,让王妃给郡主裁几身裙袄。念新今年该十一了吧,老这么穿像什么话。”
何念新脸色难看了些许,但正被人盯着,她也只得赶紧换了张脸似的,笑着接了赏赐。心里盘算的却是,她喜欢鲜亮的颜色,但不喜欢穿呀。她更想看别人穿嘛!
紧接着,太后便像关切其余小辈一般,过问了她几句。何念新也一一作答,无非便是问男娃娃读书了没,读了什么,读得如何。问女娃娃可跟着各自母亲学了些什么一类。问大一些的女孩可许了人家。大一些的男孩……人家不坐这边,跟着父兄坐在今上那边。
到何念新这儿,她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安河今年也十一了,可曾定亲?贤王妃这在梁京也住了半载有余了,也不见你去给安河张罗张罗。”
何念新“啊”了一声,万万不曾想到,这问题会落到她头上。
按理说宗室女的嫁娶可不像平常人家,是需要太后或者今上赐婚的。但如今朝中对此管制的并非格外严苛,若是有人家看中宗室女,也可先定下,而后再上告请赐婚。
被责问的却是贤王妃,这一位讪讪一笑,告罪道是:“此事王爷曾与臣妾商议过,如今臣妾只得这一女,宠溺过甚,想着在身边多留几年。”
太后倒是颇不赞成:“这女儿家可经不起耽搁,这事儿你二人倒是不急,人家安河未必呢。”
这话说得,其实颇有损何念新名誉。但太后上位惯了,也只是随口一提,转而还去问何念新:“安河,你说呢?”
何念新可不在意外人会传她些什么,挠了挠头,咧嘴笑着,当然还未傻到把那一套要当将军的说辞光明正大地摆到台前来,只道是:“我倒不太在意什么时候嫁人的。”
她一未婚的小女子开口便是嫁人这种话,有些规矩重的人家出身的,已经开始倒抽凉气了。
偏偏何念新语不惊人死不休,紧接着大大方方地道是:“我嫁人吧,就一个要求,能打得过我的。哎呀,我还挺想试试看‘比武招亲’呢!”
这话一出,那些本还能撑得住的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何念新说这话,心里还颇为得意。她扫视四下,这些梁京城养出来的男孩子,各个瘦白,在女孩子身上倒是好看,可惜生成了男儿身,半点气势也没有。这样的,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她打一双!
只要一直不输,那不就不用嫁人了嘛!
她这说完,也不顾众人纷纷侧目,兀自坐了下来,又被贤王妃暗地里掐了好几下。幸而冬日里衣衫厚实,贤王妃也并非是真下死力气,她也不疼,偏冲着自家阿娘摆出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