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稍许喘息,我闭眼镇定晕眩之后便是睁眼抬头,哀切锁住他浑浊的眼眸做了最后挣扎,“父王!”
“你要做什么,难道也要像那个贱人一般逼迫了孤么!你怎么敢!”他厉声震喝,身子伴着剧烈咳嗽抖起来,便是为宫女扶着,也险些倒下去。
担心的惊跳令我张望过去,立时在他称母亲为贱人语气中缩回来,凄苦终是大过了无望,只觉世上再没有比我还要惨的一桩人生了。
他已是如此对待了母亲,与我,还能再顾念了什么!
心念断绝之下,便再无可挣扎的余力,我惨然道,“父王,当年母亲是从青陵台坠下,今夜,子夏也将一条命由此还您,来日您若得清醒,还请将子夏葬于母亲之处,子夏感激不尽。”
他大力推开人群,跌撞在栏杆上,不知是念及了我的血脉之用,还是真的动了骨肉亲情,惊吓堆满了那一张苍白至极的脸,忙是放缓声气地安抚道,“子夏,是父王不好,你切莫乱来,父王不抓你,不锁你,你下来,快下来……”
我已不能信他,如何还能听他几句虚假的好言软语。
毫无信任地驳斥他一眼,只觉他竟已是苍老至斯,苍老得如那解浮生所言,指不定哪日便是死了,便是戛然断了为人称之‘桀’的一生。
只好在,我定然是瞧不见了,自不会平添几分他本也不会在意的多余伤心,今日满心的无力哀然,权当是早还了他的生我之恩罢。
冷笑自嘲地了却了仅存的牵系,我转眸盯着他身旁的解浮生恨道,“我不知你们要找什么东西,救什么人!但是你们害我父王,祸殃百姓,来日总会遭天谴降罪,身处万劫不复之境!”
一语恨毕,挂着栏杆的指尖再无流连地决绝放开,犹自恨恨盯着解浮生那一张惊讶不信的脸,许下最后的不甘念想。
若我死后能化为母亲一般的鸯鸟,必定要生了那怪鸟的尖牙厉爪,将这妖言惑众之辈生生撕碎剐骨,方能解我此生遗恨!
耳际风声利利,身子重的厉害,全无梦中的轻盈缥缈,这一头撞在地上,怕是真会四分五裂死的难看了。
我万没有想到,临了死时,除却不甘心的遗恨之念,自己竟还会如此玩笑地作了想。
轻嗤笑的讥讽,只以为就要跌到了底处,却是跌入一片幽冷的温软怀中。
我惊急而望,竟是那青衣怪人!
来不及思考,腰间便为他指尖反扣为紧,原是他也受不住坠台而来的冲撞大力,正是急速地往后退着。怕是担心急退之中力道不稳,遂扣紧腰身地防止我再度跌落。
尽管是他救我,一念而起的却是他与解浮生的对话之景,我下意识去推他,可他力道为紧,压着我竟是不能施展半分挣扎。
由此,我可算是想了一个明白。
他一阵紧扣的不仅是怕我会再度跌落,也是怕我会厌弃地推开他。
冷笑暗噙,趁他堪堪停就,便是不甘心地死命挣扎。
许是下坠的余力未尽,他不仅晃了身子,也是为我大袖挣扎拂到了青色帽檐,人还没退得下去,倒是那帽子先跌落了肩头,令我瞥及他一张遮掩下的脸来。
那是一张极其可怖的脸。
纵使短短瞥及,我仍不能不为之惊吓,不敢细描作想的心头已经被什么力量撕碎,碎成了无二那一张脸的狰狞可怖,怎么也拼不回来原来的完整。
混乱的破碎画面之中,他亦是大为惊惶,摇晃不稳地埋脸躲在急速撩开的袍袖之下,遮掩身形地往身后的甲士群中急退。
我更是惊恐地趁机推了他,只觉他身子软的厉害,本以为的挣脱不掉竟是毫无阻拦!
意料之外地跌在地上,没能平衡的身子撞出轻裂碎响,剧痛自右手腕骨折来,令我眼前泛黑地翻过身子,呕出一口再也压不住的烦恶酸水来。
“来人来人!快抓了她!锁起来!锁起来!”
父王急切的大吼响在极静的广场之中,空泛地回响着狰狞的尖啸。
我仍是止不住心头烦恶,听父王如此大叫怒斥,已是无力嘲弄他的背信无诺。
甲士拿了锁链扑来,哐哐锁着我的手腕。
右手大概折到了腕骨,淤塞还未泛到皮面,此刻也看不出到底伤成了如何程度,为甲士邀功似地大力拉扯,痛得我心尖儿都抽起来,豆大的汗珠沁出,滑过眼角的艰涩灼痛,反是令我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