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我稍稍矮坐了半个身子,那琴音就听不见了,我复挺直脊背,就又听见了。
反复试探几次之后,我才确认是到了某一个水平面之后,那琴音就再也传不进来,想来,就是在那个水平面之下再没有质的存在,故而声色和光,都不能依附存在。
“你不知道,在那种境地,便是你哭出了声,也传不出去,你不用呼吸,不用有饥饿感,甚至,也不用面对死亡,可是你会害怕,因为,即便有那么多的人陪着你,你始终…是一个人……好在,冷寂渊外还有一个等着应龙的人,他日复一日地弹着琴,等着应龙出去…”
“我和应龙努力了很久很久……”
“冷寂渊。”和尚冷冷道。
“道士告诉你的?”
“他还告诉了你什么?”我掐冷了音气,“他有没有害怕,害怕我终有一天会去找他?”
和尚沉默,一连喝了三盏酒,才漠然地开了口。
“他是个疯子,只会说疯话,没准儿早被人打死了。”
“是么,那倒是一件好事。”我淡然抿了一口酒,冷道,“世上谁都可以死,让我相信解浮生死了,那可是件莫大的笑话。”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说呢?”我扬了扬眉,过往的事,在念及解浮生的时候,终于清晰了起来,连带着那些恨。
“复仇?他们都是妖怪,你能怎么办?”
“难道我就不是妖了?”和尚的理由,真是奇怪。
“有什么意义?你的一生早陷入那般境地,难道要复陷入循环么?”和尚站起来,眉眼凛冽叱道,“你活着,还能有了什么意义!”
我愣了神,是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喂,你该不会被他一句话给糊涂了脑子吧,什么人呐这是,由着他胡言乱说的,让连丫头出去打法了他啊,或者你自个儿给他一巴掌,扇死了了事,真是让人听着就烦躁。”宋刑咕哝道,估摸着我心情不好,也不敢大声。
“她想得清楚,你别多话。”连初晓淡然的语气让我清醒了过来。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会没了意义?”
怀中的酒坛哐地砸在了地上,我望着那个自和尚背后而来的青衫之人,眼前便模糊了。
“秦时欢!阿西吧,是我的秦医生!”宋刑在脑子里跳了起来,咋呼道,“好折夏,快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闭嘴!那不是她!”连初晓少见凛冽地冷叱,但我听出了她音底的颤抖。
所有的人都望着他,望着他一袭青衫的薄削轮廓,于人前行了推手礼。
“无往书院秦时欢,来接微生家折夏归家,多谢诸位款待。”
“阿筝,你怎地来了?”柴哥儿起身,看着秦时欢旁边的二十出头,容颜精致的妇人惊喜道。
“微生家的小主在武陵地界不见,我总归要管上一管,到处寻不得,便回来看看,不想还真是在此了。”阿筝礼貌地笑,打量我一眼道,“他持有御赐婚书,我便带他来了。”
这些话落在耳际皆是模糊不清的,我望着眼前的妖怪,心底空落落的,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唤他。
“折夏,归家吧,你阿姊还在等你。”
眼泪霎时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想起阿姊,我再也止不住了心绪,“她在哪里,可还好?”
“你莫急,她很好,在建康等你回去。”他安抚道,眼眉急切地差点让我信了他。
我摇摇头,“秦时欢,我不信你。”
“折夏……”
他皱了眉心,眉眼的隐忍让我心疼,可是我早没了心,怎还会疼?
“你矫情个什么啊,姑奶奶!秦医生自来是个冷冰冰的脸啊,他都这表情了,肯定是担心死你了!!!天呐,要是我,早扑上去了!”
宋刑简直要跳脚了,清灵波动的也牵惹到了我,让我整个人经脉扭做一处地揪疼了起来。
秦时欢跃过来,一把揽住我道,“你怎么了?”
“你别碰我!”
我厌他,厌极了。
一把拂开了他,我忍着痛楚嘶叫了一声,“宋刑,你别逼我!”
宋刑安稳下来,痛楚消散,我站直了身体,盯着秦时欢冷冷道,“秦时欢,我会一个一个亲手结束阿宁的清灵,不会再让她们受你的蛊惑欺骗,我会还你一个阿宁,但不是现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