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妖记_作者:欢喜莲(41)

2018-11-27 欢喜莲

  我回来时走的匆忙,连先生抄写的书简也没顾得上拿,此时望着空荡荡的书架也是生了无奈之感,有些想念蒙城寺的清净日子了。

  情知这念头已不可能实现,无趣转身想要甩开不能作想的无妄之念,便是眼见了我最不想见的东西,阴霾去而复返地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是那件幽蓝之中生了红梓的岁衣。

  它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涂上清亮的月色,阴阴就生了许多过往,随着夜风虚化成某个人的影像,摇晃站在那处正招着手,衣袂翻飞似幻地令我有了梦境之感。

  痴缠的心念拉扯着我往过走,好似再踏一步,人便能跌进她怀中,便能感受到那些不曾有过的温暖。

  我硬生生地压了脚步。想着若真是她,见上一见的话,倒也能遂了八岁那年的心愿。只可惜,终不过是我虚想为念,饶是难忍酸涩地站上许久,那蓝衣也仅是了无魂蓝衣,终究是如临梓树之下的失望之日,令我无望地清醒过来。

  自嘲叹笑,正要转身撇开这难解的痴缠,那蓝衣便是动了,好似真的有了生命。

  我心下惊跳,背脊生出冷汗,汗毛倒竖地动也不敢动。

  借着月光眼眉小觑,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鬼怪精化,而是个什么细小的东西躲在里面,骨碌碌地就要钻将出来。

  那东西轮廓精巧,婴儿般的身形和敏捷的动作令我了然是个什么东西。

  惊怕随之平静下来,身心放松地将冷清的大殿放眼扫过,没有发觉意料中的那个人时,犹豫片刻的还是轻步走了过去。

  我想我是真的下定了心,才会如此决绝的想要利用那个人去做个突破口,直至将解浮生那个妖怪踩在脚下方能罢休吧。

  那小东西从领口钻出来,轻晃着尾巴立在蓝衣肩胛,骨碌着青色的瞳子,远远衬了月华冰凉,乖巧悠然地讨好似的舔了下爪子。

  想那时,是它温柔舔舐过我眼角的泪,也是它将我从怪鸟爪下救出,才会为那白色怪鸟捉住,若不是那青衣怪人出手的话,只怕早已被撕了个粉碎。

  算起来,小狐狸救了我一次,他也救了我一次,还拼了命的赶回青陵台,为的不过是想要把我带出去。可我明白,那一句‘我带你走’,并不是真对了我说。

  转念又不明白,我与那阿宁到底有什么共通点,才会让他们两个因我而搅得天地不宁。

  宁,还能真能如了宁么?

  无趣地勾了唇,我伸手凑近地试探那小狐狸,好像是叫…青儿……

  “青儿,你家主人…可是还在?”

  许是我亲昵叫了它名的缘故,它甚是欢喜地骨碌转眸,顺着指尖跳到我肩上,轻簇地像是灵巧的羽毛,贴着我的脸颊又是温热地舔了一下。

  见它如此反应,我自是乐得有此亲近机会,挽唇逗弄抚它,笑道,“是不是那阿宁也曾这般叫过你名字,才令你欢喜至斯?”

  小狐狸吱吱叫唤,很是享受我对它的亲顾,回话般地舔了一下我的指尖。

  “它不曾见过阿宁。”

  听不出男女的轻音传来,像是夏夜后半场凉透的风,带走了白日里的焦灼疲惫。

  他果然不曾走。

  我低眉想想,忽地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最后还是轻轻问上一句,才撩起眼眉循声而去地望向窗台位置。

  “你的伤,可好些了?”

  除去奇怪的兜头罩帽,他依旧是戴着那日的青铜狐狸面具,清澈幽深的眼眸缩在眼线深处,像是在看我,也似是没有。

  如墨的长发挽作个塌髻,斜插了支青玉簪子,如此为远的见上,那簪子做工也不甚精致,像是节枯干枝杈,随意松散地生在一颗没有生机的枯树上。

  是的,即便他青衣着身,本该有的肆意洒脱却好似都被青色笼住了,沉郁暗青的没个该有的飞扬意气。

  太过于死寂冷清了。

  我这样想着,视线落在窗台他半屈的轮廓上。

  他兜了前襟下摆在怀,好似藏着什么东西,只是见我在打量他,便不避让的有意让我瞧个底,故而也并不急于打开怀中所藏。

  “你流了那么多血,伤应是未曾好吧?那样蹲久了,血脉会僵持难受,不如,下来说话如何?”

  他既然冷淡,我又需得利用与他,自是得耐着心思多亲近些,如此一想,少不得以示亲近的向他走过去。

  他回避地往后缩,“我生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