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轮廓中,唯独那衬如浓墨的青丝倾泻了下来,青色的发带随着淌下,倾覆了我所有的心壑褶皱。
我惊了心。
怎地会是他?
猛然睁开了眼,意识还停留在梦中,难掩心惊。
没有标志性的狐狸面具,也看不清那张脸,我仍直觉地认为了那个人是时欢。
为何会是他?
仅仅因了那青色发带?
还是我…
下意识地…早就期盼了是他……
大梦之感令我心惊地长吸了一口气,任凭胸腔似要闷掉地难受,方是感觉到左手被人压在温凉的指骨倾覆里。
无法抹去的熟悉随着凉寒的幽香窜进了意识,梦境的残留被驱赶殆尽,我彻底地清醒过来。
从纬帐顶处的繁复中挪开眼。
余光侧下,那人一身华贵的玄红王袍,趴在榻边的背部勾勒着玄鸟图腾,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玄鸟也有了生命,璀璨而耀眼。
如果梦中人是他,那我岂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念上了?
安宁的温顾雪化一般地自梦境蔓延出来,勾勒成溪地流向了四肢百骸,我一阵轻淌地软化了所有的僵冷。像是没了自持的心骨,人懒懒地挨在了他小心的倾护之中,不愿随意泛起心底波澜,只愿如此清静自然地似水而淌,缠上那不知何时已然情重的贪妄之心,再也不愿从这人身上轻易离开。
很累么?
奔赴在我和朝政之间,一年多的时日下来,我光是想想,也觉很累。
这次,我睡了多久,你又累了多久?
怜惜的愧疚温柔而来,彻底打破了心底的平静,涟漪泛泛之中,也有了委屈。
若我真是阿宁,该有多好。
如此,我就不用挣扎…不用挣扎地放任了自己的心念,肆意地……
去喜欢这个妖怪了。
不可置否地滑下唇角,想要收回痴缠的不该,眼角先是挤入了一点白,原是他裹在手腕上的白绢。
意识到某些事时,指尖已不可遏制地发了抖。
这人,跟着动了。
他起了身,狐狸面具衬过烛火而显,精细勾勒的纹理霎时在退。
我怎能容他又逃?
勾住他指尖,攥在手心坐起,不顾他退缩地拉到身面撩开了袍袖。
白娟明晃地映入眼帘,渗透的血色让人泛了晕眩,自心尖儿跳起的疼痛一路窜过了血脉,迸发在捉他手腕的指尖上,下意识地,我想要逃避放开。
可一放,又攥住了,冷笑自嘲道,“看来火正三的话是对了,你果然是在以血将养我……为什么……要这样……”
他没有答话。
像是被遗弃,惊然抬眸,我咬牙道,“我不是阿宁!”
他僵住,再不退却,温凉的指尖反握住我,缱绻了轻叹,“我知道。”
“我不是。”
“我知道。”似是知晓我在确定什么,他更加温柔小心,“我知道你不是……”
“那你……”
被他一语一深的温柔肯定安抚,我软下了言语中的倔强,心底仍旧虚浮无依,空落落地还是想要求取一个支撑。
“阙伯台的事,是我没有顾虑周全。”
“嗯?”
我蹙了眉心,不解他为何突兀跳到了阙伯台之事。
火正三那日正要解释,我却没能先撑住意识,青衣山魅再度迸发出了寒意,火正三没有防备,令那寒意伤到了我,再醒来时,便是眼下的光景。
“它们,目的在我。”
他犹豫沉吟,似在考虑要怎么解释,问道,“我要说的,或许会很长,或许会再度令你惊怕,你可撑得住?”
“你要说,我听着。”
他在担心我心伤未愈,如今又为寒气浸体,身体怕是撑不住,只是对真相的渴求已让我顾不了许多,安抚他,是怕他会断却好不容易想要说出真相的心思。
只是他口中的惊怕,从何而来?
“好。”
他轻点了头,道,“天地起始,自来混沌,生有万物,各为形质,有形无形,俱皆在世以生死存之。世人以所谓的‘神’为天地起始,实不知万物皆混沌,皆灵神。人不能以恒,而质以恒,此质为万形万物,皆以混沌之质而生。人不过物形之一,混沌之一。混沌生为质死为则,心为欲,欲而见心,见所见之,见所不见。复始往返有无者,是为时日。我为时日其中,你亦为时日其中,与人,与妖与魅,与鬼与怪,与神与灵,皆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