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监见大学士已备好了卷轴,也连忙抬上案台,上面备着笔与砚台。
待到吕绥德提起毛笔,左手挽住右手的广袖,已是万事俱备,只待许昭平开口了。
只是,许昭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将他给镇得笔停在了半空。他竟是又听到了梁氏琼诗的这个名字。他依稀记得六年前似是已写过这个名儿。许绥德想了半天,确定梁琼诗那时应是被钦点过太子妃,又担心是重名,便叩了头问道,“圣上,此女可是梁太傅之女?”
“嗯?”许昭平听到吕绥德叩头便知他想起那张赐婚的圣旨了,随即把目光挪到了吕绥德身上,“吕爱卿以为不妥?”
“这……”吕绥德斟酌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梁氏之女……”
“寡人要册封她。”许昭平直接把话说开了,又讲目光放远,她想册封那人了,没什么见不得人。
“怕是……不妥。”吕绥德一听连忙收起笔,跪倒许昭平面前,“往圣上慎重。”
“慎重!”许昭平语速极慢,“寡人很慎重!”
“可那是靖王妻呀!圣上!俗事您可以随心所欲,但这件事关乎伦常,不可啊!”吕绥德一脸悲愤,自己看着长大的君王怎么能愈发荒唐了,年少时毒哑了东宫所有的侍婢也就罢了,如今以近而立之年,竟想夺其弟之妻?
“若是寡人一定要呢?”许昭平往前挪了几步,上朝的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明日又会有文臣上谏。
吕绥德随着许昭平的身影转了个相,“那老臣愿舍了这条残命,以移圣上之志。”
文死谏?许昭平冷哼一声,“当真?”
“当真!”吕绥德没有丝毫犹豫。
纵然老臣也不能阻自己,许昭平吸了一口气,朝着车辇走去,“那便撞吧!宫里不缺写字的人,朝越,去请冯大学士。”
“是。”侍卫抱拳迅速去寻人。
瞧着许昭平另寻人,还要上车辇去朝堂,吕绥德连忙连扑带爬的挪到离车辇几步的地方,涕泗横流,举臂高呼,“圣上!您这样有违伦常,会给乾国带来祸患,会造天谴的呀!圣上……圣上……”
听着吕绥德的声音,许昭平眉头紧蹙,紧了紧手,得快点,梁琼诗她们应该快到了此处了。
“辗过去。”
看着车辇离自己越来越近,吕绥德挺直腰杆,大义凛然“圣上!辗吧!老臣愿以死谢天下啊——”
待到车辇离吕绥德不到一步,许昭平终是没忍心。盯着吕绥德一头的霜雪,念着毕竟是老臣操劳了一世的老臣,许昭平叹了口气,施了令。
“绕过去。”
待绕过吕绥德的身子车辇便开始加速,许昭平坐在车上,听着风声裹挟着吕绥德的哭号,百感交集。原来有些事真的一步都不能错呀,若是六年前那份圣旨就是册封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六年前的自己如何配得上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呢?
“圣上,三思啊圣上……”
不绝于耳的呼号逼的许昭平攥紧手心,咬紧一口皓齿。纵使有君王的名号,自己终究是个凡人,有太多事做不得。
但封妃这件事,不能妥协,绝不能。
“加速。”
第九章
君王误了时辰,朝堂里的面上看与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分别。文武群臣分立在大殿两侧,规规矩矩的等着他们的君王。
只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人,丞相握住手中的笏,低声询问一旁侧立的公公。
“敢问公公,圣上今日是不朝了么?”
“这……”公公微微的弯身,“奴才不知,昨夜不是奴才当值。”
“那……我等便去问问靖太子?”一旁的御史也朝着公公这边挪了几步,“君王不朝,兹事体大,不得含糊。”
“可……”一旁的另一个文臣道,“靖太子今日也未上朝。”
一旁一个大臣低声向丞相问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等此时该散朝?”
“不。”丞相捻了捻胡须,站回自己的位置,“等。”
车轮滚滚,转眼,许昭平的车辇已经行至了大殿,许昭平凝神了片刻,唤了一名小太监去殿内通报,让群臣稍等片刻,而后自己转身去了大殿的偏殿。冯呈应正在那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