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_作者:欢喜莲(64)

  秦时欢的喉结动了动,“有些事情问了也是没用。”

  “是么?那我问的,会不会有用?”我勾了勾唇,想着这个人,什么时候才会有着一句清晰肯定的话呢。

  “你问罢。”他的声音愈发的弱了,隐隐有着叹息之意。

  “你是谁?”

  秦时欢的心口眼底可见地起伏了一下,挣扎般地睁了眸,眉心紧蹙地定定地看着我,半响不说话。

  “你,是谁?”我紧追不放。

  “我是无往书院院主,秦时欢。”

  我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抿了抿唇,扩大了苦笑,懒懒地歪过了头贴着小臂枕面,也不看他,散了语气,“秦时欢,你绕圈子都不累的么?从一开始,你就好像洞察了我的命运一般,不管是林中初遇,还是一路而来,看似的巧遇,你都是在帮我。我自来不认识你,是什么让你这般做来?而我,为何总是,对你,生出自然的信任来?即便,你到了此刻,都还是绕着弯子,一句实话也不曾说来,我都是从心底里相信着你是不会害我的。这样对我,是不是很不公平?”

  “世间本没有公平二字。实话虚话,相对来讲,虚虚实实,不也是虚虚实实。”秦时欢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长发,这个瞬间,令我几乎有种回到了冷寂渊与师傅相处的错觉。

  我眼角一片潮热酸涩,心底再难为忍耐,回手一掌拍掉了秦时欢的手,抓着扶手,绷紧了身子,自上而下地死死地俯视着他,“秦时欢!”

  “我在。”

  他轻声而应,眼底一片平静,我愈发觉得无从可处,身体颤抖得难以止住。一掌挥出,灵机过处,劈倒了一片竹林,哗啦啦地声音碎裂不休,跌落的竹叶恍若夜雨,散了秦时欢一身。

  “你无故发难,对这翠竹可又算得公平?”秦时欢轻轻拈下额角的一片竹叶,坐起了身子,随即就是一阵咳嗽,渐渐剧烈,捂着唇的指缝间渗出殷红来。

  我心底一阵惊悸,颤声道,“你果然是受了伤!”

  “先生,药!”

  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未回头,一双手捧着一只瓷碗就递到了秦时欢面前。我侧过头望去,就见是先时见过的白衣少女苏浅,依旧木娃娃般的冷淡表情,肢体僵硬。

  秦时欢左手撑着身子,只好用沾血的右手去接,我见状忙抢了过来,小心地递到了他的沁血唇边。

  他抬眸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底一阵发紧,冷声倔道,“还不喝?”

  他忽地轻轻牵了唇,温柔一闪而逝,贴着碗口将药尽数喝了下去。

  苏浅见状,接过了我手中的空碗,呆呆立着。

  “你去罢。”

  秦时欢命令一般的语气,让我听得一愣。瞧着苏浅依命转身,又是木娃娃一般地进了屋,我甚是惊奇,“怎么是个小孩子照顾你,还是个死物?”

  “她是个傀巫,前不久巧遇,算是我救了与她罢。”秦时欢擦着唇角的血渍,眼底有些闪躲的急切,放佛是怕这血引起什么一般。

  看着他擦血的动作,我忽地生出些对那血气渴望的汲取之感来。深吸了口气,我压着这种奇怪而愈发强烈的感觉,几乎是从牙缝里问了一句话,“傀巫?”

  “傀巫虽是没有生命之相,却与人一般无二。”秦时欢终于擦完了血渍,放佛是耗费了巨大心神一般,脸色虚弱至极,眼底倒是平静下来,毫无闪躲地又看向了我,唇角挂着浅浅的温和。

  “所以你救了她?”我心中闪过一阵古怪之感,迟疑问到,“你……就这般……在意,人间之相?”

  “万物万生,我都在意。”他轻轻道,“换做是你,我也会救的。”

  “呵呵,”我轻眉一动,冷笑出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大抵是想用这么一句话就挡了我所有的疑问,“不,你不是一个博爱之人。否则,你不会出手。生死有命,就像我的命数一般,你根本不该与我说些什么,而该是任由命数发展,任由我的生灭,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慈悲和博爱。处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我顿了一顿,轻看着他愈来愈挂不住的温和,冷笑见深,“你这样的人,最是清楚了,何必惹得一身是伤?”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命数。”秦时欢似是想到了什么,眉间愈发冷冽,挣扎着起身,步履虚晃地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