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_作者:尼可拉斯(172)

  她一片赤诚的笃信着工薪阶层才是亟待解救的部分,农民亦是尤甚,不想在这所贵族高中里遇见的孩子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弄得她简直怀疑自己曾经对理想的设计。

  “今天这又是怎么了?气鼓鼓的。今天的气,倒像是可以绷一面大堂鼓了。”秋日周五,姜希婕下班来接她,两人准备到刚发掘不久的好吃的西餐厅吃饭。王霁月听见这话,白她一眼,“你这俏皮话,怎么还能分章分段了。”是,前两天生气的时候,姜希婕说“这气是可以绷一面堂鼓”,她问大小,姜希婕说还只是小的,“合着你还知道我要被气成这样?”姜希婕走过来,笑眯眯的看着她,王霁月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明明长得祸国殃民的,应该披着狐裘躺在榻上装狐媚样子才对,偏偏站在自己跟前做一副讨喜乖巧样子,卖弄聪明—分明就是吃定了自己—但她还是挽起她的手,下班也难得放松。

  “唉,我是为这些孩子感到一些悲哀。原来这一个人的未来,她这一辈子的路,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她的父母的出身决定了。小时候听人讲,说有的人会投胎有的人不会,我不愿信,现在倒是不得不信了。”“哦?你们学校的学生,有遗老遗少的女儿,也有富翁的女儿,还有些官员的女儿我记得,按理父母都不错啊。”“你也知道有这么些区别,这可不是出身不同了。今天有个女生没来,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据说还在家里自学法语来着。我那点半吊子法语都被她比过去了,语言天赋实在是高。但是今天没来,一问才知道请了一周的假。问是什么原因,老师们都没人知道,学生们私底下传说,是她那个父亲,抽鸦片不够,还在打吗啡针。昨晚上打多了,人着了魔,听女儿在自学法语就来了气,竟然抄起痰盂扔了过去,砸在头上,头破血流去了医院。”姜希婕瞪了瞪眼,“什么样的父亲竟然拿痰盂砸自己的孩子!”“是个遗少,也不知道他们这些遗少都是哪里沾染的风气。”“遗少们抽鸦片是常事,抽到打吗啡针还打女儿就实在是离奇。只不过他能让女儿出来念书也不容易,总不是彻底的不可救药。”“说是这么说。”两个人要过马路,此刻下班人流极多,王霁月怕撞到别人,就紧紧靠在姜希婕身边。姜希婕遂松了手去揽着她的腰,她也正好去揽姜希婕的腰。动作不约而同,姜希婕好似得了宝一般轻笑一声,自然被王霁月听到,然后腰上就被掐了一下。

  她也不叫唤,倒不是场合不合适,而是因为这不是她的习惯,她只是轻笑,扭头看一看王霁月的样子。王霁月自然一如既往不看她,真像是这两人的本性调转。“说是这么说,老师们还怀疑这么好个胚子也许念不到毕业了。大家还指望她考个大学呢。”“那不就更是你们老师的责任了?你们应该一起去家访。”“我们也不是没想。只不过没到时候,现在就去,倒像是我们声讨他打孩子了。这种事只能在他们那个家族里面闹,我们都是外人。”“也就是说,你们非得等到他罪名坐实了再去?”“是啊。今天老师们还想公推我去,我说我年资这么浅,怎么好代表学校去家访,怎么说也该是主任校长之类。结果主任说,她肯定会去,也要带着我去,说是个好例子。我就觉得,遗少怎么会觉得我这样的是好榜样。”“哟哟哟,不兴妄自菲薄的啊。”“我爹都不大乐意我这样,何况他个遗少。再说了,他这样抽下去,那点家财还能不能够女儿念完书就不知道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吗?”“是啊,女儿还是前妻留下的,前妻去世好些年了。有填房也有妾室,反而一个也生不出来。”

  姜希婕摇摇头,牵着王霁月的手正大踏步往前走,一转弯就进了霞飞路。王霁月却看见路边一家小店,拽着姜希婕就进去了。“小孩子衣服你还是别买了,我买的就够多了,小邺小颍一天一个样,买了没多久又穿不上了,之前的我全都捐了。”姜希婕想劝阻,王霁月才不理她,“你买的算你的,我还没好好给他俩买过呢。”姜希婕还想开口,王霁月却立刻打断她:“别拿什么贴私体己存钱的话来劝我,该存的我都存了,我的钱八成归你管,只盈不亏都是你的责任。”

  是是是,都是你在理。姜希婕只好帮着她挑,帮着她提。

  等到吃完饭散步回家的路上,王霁月问姜希泽在不在家,姜希婕说在,“难得在一回呢。”王霁月只是低声道了一句“哦”,“你想干嘛?”秋天天色已晚,微凉空气里,姜希婕右手提着东西左手伸过去搂着王霁月的腰,却被拍掉了爪子,“二哥知道是知道,你也不用怕他啊。你看我就没害怕过浩蓬。”“你有什么好怕他的。”“我是没有,我只怕你。”王霁月正想瞪她,她马上找补:“唯你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