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_作者:微雨清尘(4)

2018-11-21 微雨清尘

  “老奴省得,只是……老奴一想到,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老奴这心里边又是替小姐高兴,又是……”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咽起来。

  我知道民间有哭嫁的习俗,说的是新嫁娘出阁前几乎要把娘家的亲戚全都哭一遍,哭得越厉害,说明新娘越孝顺,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我执意嫁给陈珞,由着陈珞设计段家主动退亲,在我母亲苏夫人看来,大约是极不孝的,因此,最后陪在我身边哭嫁的‘亲人’,竟只有顾嬷嬷一个。

  不过也有好处,若是苏家那边真的遣人来了,我对着他们一滴泪都流不出,说不定还会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气哩。

  我做不到多愁善感地陪着哭,只好笑着安慰顾嬷嬷:“我嫁人不嫁人,嬷嬷的位置是不会变的,以后还是会天天见着,有什么好伤心的?别叫人见了笑话。”我顺手把手里的绢帕递了过去:“快擦擦。”

  却没有人接。

  “小姐……这是喜帕。”顾嬷嬷的声音带着一点刚哭过的沙哑,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若无其事地把手缩回来:“哦,那你随便找个帕子擦擦吧。”

  这时,我听到一声足以响彻整个宝馨苑的通报声:“新郎官到——”,这声音熟悉又有点陌生,熟悉到我一下子就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我宝馨苑守门的守卫青管,陌生则是因为,我到现在才知道我的护卫竟是一个内力高深的高手——刚刚那一声,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和靠近,我隔着红盖头看不真切,只从听到的隐约动静猜测顾嬷嬷把屋内麻利地收拾了一下,然后敲门声响起,顾嬷嬷搀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未来夫君。

  轻风拂过,合欢花的香气靡丽而又缠绵地沁润着我的脾肺,透过垂坠的流苏,我看到顾嬷嬷把我的手交到一双如玉修长的手里,那双手温暖干燥,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珍之重之地捧握着我的手,但这样的温柔,却是我避之不及的。

  我条件反射般往外抽了抽手,没抽动,反而被更紧/窒地握住。在周遭铺天盖地的炮仗声唢呐声的提醒下,我意识到这是我和陈珞成婚的日子,即使这桩亲事非我们所愿,必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我只好任由陈珞握着。

  温度,从他的指间传到我的指间手心,两手交握的部位,有点痒,还有些奇怪的酥麻感。我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不希望自己的心绪被这感觉所侵扰。

  过了一会,忽然听到身畔一声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然后,同样是一身喜庆红装的陈珞毫无预兆地朝我走近,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却被腰间横过的一只手臂带得离他更近。

  然后,有什么低哑的几乎钻进我心里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上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前几日顾嬷嬷给我恶补的婚嫁仪程里有一条,就是新娘出娘家门和进夫家门的时候,按规矩,都是要在新郎背上的。陈珞在这里耗了那么久,大约也是为着这个仪程,而我却完全忘掉了。

  一想到刚刚那个场景都落入了众人眼里,纵使我向来自觉皮糙肉厚,也在刹那间有过类似于不好意思的情绪出现,好在面前的红盖头遮挡住了我的所有表情。

  等我终于平安地抵达陈珞那不算宽阔却十分有力的背上,那通天的唢乐声才再次响起。

  我伏在陈珞的肩上,搂着陈珞的脖子,由着他背着我平稳如山地走出我待了两年多的地方。空气中混着浓郁醉人的合欢花的香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偶尔,我也曾少女怀春过,想象着自己出嫁时的场景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嫁了陈珞……这个我一直提防着算计着要如何远离的人。

  蓦地就想到了顾嬷嬷常说的命,我该就此认命吗 ?不 ,当然不可能,那样我就不是苏宝贵了。

  不知走了多远,我忽然想到有一件事还没做:“等等。”

  身下的人稍微顿了一顿 ,却没听我的停下来,只是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询问:“怎么了?”

  “到哪儿了?”

  “快到院门口了。”

  “嗯……”我有点犯困,声音发出来也比往常软糯些:“珞表哥,你身上可带着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