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终究在他心里落下了一个淡淡的疑影。
这疑影十分浅淡, 可它就像一道看不见的红线, 不触碰的时候几乎找寻不到踪迹, 而一旦真的触碰，就会瞬间拉响警报。
江岚倒是坦诚, 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
江文柏沉默地低头, 看着女儿眼神里的坚定和对他的满满信任，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妥协。
她是个成年人了，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可她相信会得到他的谅解,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她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们是最亲最近的家人, 若是连他都不愿意支持她, 那还有谁能让她在满耳的尖酸冷语中, 听到一丝温暖的声音?
……
江文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满脑子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江岚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她不急不躁，眼神十分平静，似乎笃定了他会妥协。
他和她对视了一会, 才开口说：“就算你现在带她走，等她开学了还是要回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躲是躲不开的，那女孩是阮蓁蓁的朋友，她们总是会再碰面的。
江岚回答：“能拖一天是一天吧，看看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实在不行，我会去和那个女孩谈谈。她那样聪明，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事情，江文柏知道自己拦不住了。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说出一句：“你去吧，我知道了。”
江岚抿唇，她仍旧是半跪在他身前，仰脸看他。
“爸。”她说，“你说的对，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我们不用想的太多太远，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吗?”
江文柏的视线移过来，眼睛同样在看着她，眼神却很飘忽。
他其实不在乎有没有什么女婿，更不在乎什么孙子孙女，他只在乎他的女儿。她不是生儿育女的工具，她更没有义务为顾念了他的想法，就去委身于一个不爱的男人。
他只是想让他的女儿快乐啊。
可是同性恋这样的事情，在这个落后的农村里，会被当作怎样的异类。
“说不定，蓁蓁也是喜欢你的。”他声音微哑，“江岚，喜欢就去争取吧。别想太多，也别委屈自己。”
……
阮蓁蓁背着小书包跟在江岚身后，忐忑地乘上了去京市的列车。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有些怕，可因为陪在身边的人是江岚，她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两人的座位紧邻，坐在一起的时候，只需稍稍动作一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手臂和大/腿。
阮蓁蓁浑然不觉，她坐下后，仍旧十分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车厢内的陈设。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新奇感总是少不了的。
夏天的衣服穿的轻薄，两人手臂和小腿全都裸/露在外。
她扭着身体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细/滑微凉的手臂就一下又一下擦过江岚的皮肤，亲昵又暧昧。
江岚僵了一会儿，身体稍稍向座位另一侧移动了一些，但懵懂的小姑娘立刻又贴了过来。
“江岚姐，外面那么热，车里面怎么这么凉快啊?”她眨着眼睛，凑近她轻声问。
似乎车厢里的乘客好像都很习惯这样的温度，她有些不好意思显露自己的无知，却没意识到两个人贴得实在有些近了。
她半边身子离开了座位，倾向了江岚，支棱着耳朵等着她的解答。
江岚顿了顿，开口说：“车厢里有空调。”
“啊?我还以为空调都是像书上那些图片一样的，原来还有这种看不见的。”阮蓁蓁得到回答，这才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坐好了。
江岚叹口气，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好在随着车厢内落座的乘客增多，小姑娘不再乱动，也不再主动“投怀送抱”了。
江岚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却注意到安静下来的小姑娘，身体突然又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胳膊，姿态十分眷恋。
她僵了僵，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臂，安慰道：“没事，别怕。”
阮蓁蓁对面座位的乘客刚刚上了车，是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他从坐下开始，就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总有些怕这样的人。
江岚横过去一眼，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又挑衅地伸直了腿，吹了声口哨。
阮蓁蓁有些紧张地不敢乱动，江岚按住她的肩膀，站起身来，轻声说：“你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