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柔的手是冰凉的,吓的。
元幼祺假装没注意,携了她的手往景宁宫内走。
“陛下刚批了奏折?累了?”风柔小心地拿捏着措辞。
“是累了些,”元幼祺笑道,“还不快吩咐你宫里的人,知会小厨房?”
风柔被她一双带笑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躲闪过,吩咐贴身侍女快去准备。
元幼祺仍是含笑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子隐有凌厉闪烁。
晚膳罢,元幼祺真就宿在了景宁宫中。
她仍是如往次一般,拒绝了风柔侍奉她沐浴,一个人沐浴罢,又换了寝衣,坐在寝殿的宽阔床榻边上看着风柔卸去头饰。
“柔儿还是当年的模样,容颜美好依旧。”元幼祺随口道。
“陛下过誉了,臣妾老了。”风柔赔着笑,拆下绾发,散开一瀑青丝。
冷不防,元幼祺已经踱至她的身后,就势捻起她的一缕发丝,看着镜中的风柔,幽幽道:“朕才是真的老了!柔儿在后宫之中,被朕拘了这么多年,可有怨?”
风柔的脑中“嗡”的一声,慌乱起身,跪拜在地,连被元幼祺扯痛了头发都顾不得了。
“臣妾一心爱慕陛下,心甘情愿在这宫中陪伴陛下!怎会有怨?”风柔叩首道。
元幼祺嘴角微勾,殊无笑意,俯身搀起她,道:“朕就是随口一说,你慌什么?”
风柔被她的体温靠近,却觉得浑身冰冷。
元幼祺心中麻木,越发觉得这后宫中这么多的女人让人烦躁得很,她很有种想要起驾离开,去凤仪宫嗅一嗅顾蘅的气息的冲动。
“这是爱妃备的迎韦臻入宫的礼单?”元幼祺勉强笑着,看向案上的大红礼单。
“是,臣妾尚未拟完。臣妾会尽快拟完,请陛下御览的……”想到元幼祺方才的话,风柔仍心有余悸。
“爱妃做主便好,朕信你。”元幼祺笑笑。
风柔却因为她的话,更觉紧张了。
元幼祺重又坐回榻侧,边蹬掉解脱履,边状似随意道:“你身边的人,也该细细查一查都是什么人品了。”
风柔一怔。
然而,接下来,元幼祺便自顾自躺下,淡道:“睡吧。”
让风柔几乎以为之前的那句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元对风柔,其实算够意思了~
☆、第一百零三章
这一夜, 元幼祺睡得极不安生。
这十多年来, 她偶尔会在景宁宫与风柔同榻而眠, 却也是各睡各的, 这张床榻她并不陌生。
然而,整整一夜, 元幼祺在半梦半醒之中,那抹属于顾蘅的, 不, 应该说是属于墨池的气息总是萦萦绕绕着, 挥散不去。
迷蒙间,元幼祺几次想要去捕捉那抹飘忽的气息。然而, 气息这东西本就是无形无质, 如何捕捉得到?
是以,天光微亮,当她习惯性地醒来的时候, 反倒因为这一夜的不安生而更觉得疲惫茫然了。
早朝是不能辍的,元幼祺照常起榻。
风柔服侍着她着好衣冠, 思及昨夜的对话, 犹心有余悸。
“陛下昨夜说的, 臣妾想了想,景宁宫中的侍者确有服侍了很多年头的,”风柔小心着措辞,又道,“陛下的眼力是最好的, 挑的人也定是最好的……还请陛下为景宁宫选一批合适的侍者。”
此刻,寝殿内只她们二人。元幼祺闻言,手上系那只旧荷包的动作一滞,抬眸对上了风柔的眼睛。
风柔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去。
元幼祺皱眉,忽执了风柔的手,合在掌中。
风柔微怔。
“柔儿,朕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情景你可还有印象?”元幼祺道。
风柔愣住。
“朕记得那时候你穿了件红色的罗裙,笑得很明媚,整个人英姿勃勃的,像在放着光,”元幼祺陷入了回忆中,“那时候朕还小,你的年纪也不大,但只那么一眼,朕就知道,你是个洒脱豁达的人!”
风柔动容。
“可是,柔儿,后来你怎么了?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性子怎么到如今竟成了这般?”元幼祺苦笑道。
“这几日,朕总在想,是不是因为朕?朕将你拘得太紧了,以至于连柔儿这样洒脱的豪杰性子,如今也如那些后宫中的大多数女子一般,变得谨小慎微、不敢施展了呢?”元幼祺自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