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每当元幼祺生出这种冲动的时候,元凌真人的警告便在她的脑中回响。
前世今生啊,这话头儿太过诡异了!
一旦出口,阿蘅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既非她自己忆起,她会相信吗?元幼祺怀疑。
那样,不是在减轻,而是在加重墨池心里的负担,无疑是将她向万劫不复推近了一大步。
元幼祺于是几番忍下了。
执掌了十余年天下的经历告诉她,冲动从来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良策。
细水长流,功到自然成,这才是开解难题的良法。
便如自己现在与墨池的相处,静水流深,润物无声,如此,不也是极好的吗?
元幼祺于是释然。
她并没有忘记她身为帝王的责任,也没有忘记一个时辰前七哥元承宣曾经心事重重地来过。
元承宣看着元幼祺轻手轻脚掩门的样子,暗自挑了挑眉。
陛下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在意一个女子了?
后宫的女子是不少,却没见陛下当真在意哪一个到心坎上……唔,那个谭婕妤大概算一个?
元承宣接着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肚子里没有皇帝那么多的弯弯绕,以他与皇帝从小玩儿到大的了解,皇帝宠谭婕妤怕是另有隐情。
同时,他也看得出,皇帝对于墨池,是真真的、打心眼儿里的在意。
如此也好,人活一世,总要有个贴心着意之人相伴才不孤寂。尤其那身处高位的帝王,还曾经受过那样的情伤……元承宣发自内心地盼望皇帝与墨池能有个好结果。
只是,墨池是一个音姬,是贱籍出身。
这也无妨,脱了贱籍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魏如今开化,不似前朝那般等级森严,不可逾越。若墨池是个来历清白的,陛下为之脱了贱籍,哪怕是收入宫中宠着,只要不是晋为皇后,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然而,墨池的来历这件事……
元承宣想得远了——
墨池是他们从丽音阁中救出来的,是被丽音阁中殴打虐待了之后,被他们救出来的。
当时为了遮掩陛下的身份,不招惹是非,才借着虎贲营的名头,这事儿好歹也能遮掩过去。
可是,墨池为什么被虐待,尤其是,她还是丽音阁中的音姬,这可就让人没法全然放心了。
“今日之事,劳烦皇兄了。”元幼祺已经走了过来,低声谢道。
“陛下客气。”元承宣忙道。
你我兄弟,何必这般客气?
元幼祺听出他话中之意,笑笑,便不再客套,又道:“皇兄方才入内,是要提醒朕回宫的事吧?”
陛下您真聪明!
元承宣想着,口中道:“正是这个!”
接着他又忧愁道:“这个时辰,只怕宫门已经下钥了……”
“这个无妨,”元幼祺不以为意,“朕有法子。”
元承宣闻言,一颗心落回了肚中。
陛下这么说,就是今晚会回宫的意思。今晚回宫,明日的早朝就不会被耽搁了。陛下不因宠爱一个女人,而耽误国事,这是大魏之幸。
元承宣暗自庆幸的同时,又道:“那臣现在就送陛下回宫?”
“不急,”元幼祺摇了摇头,“朕还有话要对皇兄说。”
“陛下请讲。”元承宣应道。
“朕不放心她……”元幼祺说着,幽幽地向门侧滑了一眼。
那扇房门之内,墨池此刻正睡得香甜。
“陛下放心,墨姑娘在臣这里,绝对安全,臣更不会让旁人知晓。”元承宣了然,应承下来。
元幼祺听到那句“不会让旁人知晓”,脸上不禁一红,顿时有种自己借着皇兄的别院金屋藏娇的感觉来。
元承宣见她难得地露出些羞赧情状来,莞尔。
好笑归好笑,但身为臣子和兄长,有些话他是不能不提醒在先的。
“臣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元承宣道。
元幼祺立时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平静答道:“皇兄但说无妨。”
“是,”元承宣道,“臣是个直性子,言语不当之处,陛下莫怪。”
“嗯。”元幼祺点头。
只听元承宣又道:“今日之事,臣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陛下的兄弟,为陛下解忧是应当应分。但臣不能不多嘴问上一句,这位墨姑娘,她究竟是什么来历,陛下可知?而且,她是丽音阁中的音姬,这里面……”